他把我安置在了书桌前的椅子,又给了我一个毯子,以及我放在地上的牛奶杯,“……那个,请冷静下来……我打一个电话,那个,真的没事的,别着急,会没事的……”
“谢谢你……”
语言有时有种说不出的魔法。即使你明知道那只是毫无用处的安慰,人类脆弱之时很容易就会被这些温柔的话语安抚下来。
裹着毯子坐在椅子上,我抿了口微凉的牛奶,脑子比刚才的一瞬确实清晰了不少。
我所认识的人的电话是空号丶现在是在意大利丶身份证之类的都没有带丶也没有一点钱丶网上银行的账户不记得。现在半夜去领事馆那还没开门,何况自己还穿着一身睡衣估计会被当做深井冰的……我该怎麽办
我思绪有点断了,再用力想也没有办法,反而越来越想哭,只能转移注意力打量着周围。少年离我不远处打电话,用的是意大利语,由于与西班牙语有点相像,我勉强听懂出他估计在向对方问建议。棕发少年态度有点小心翼翼,偶尔有点着急以及吐槽,似乎并不是单纯的一个长辈。
我看着他微微愣然,好像有点熟悉,不经意间,与他的视线对上。
他正好挂了电话,似乎也在看着我,眼神有点茫然,又或者是思索探究,在不开灯的情况下我也只能自由发挥自己的想象了。
随即,我看到他脸红低头,再次挠头,“今晚,安小姐留在这儿吧……领事馆,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我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收留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陌生人真的不是一个理智的做法,不如说算得上很危险了,如果是我大概早就叫警察了……不,应该说,幸好这少年不是我,而是一个不太有安全意识的好人。
由于有了暂时的栖息之地,我松了大口气,抿嘴笑了笑,由衷感谢,“叫我安就可以了,真的非常感谢你今晚收留我,给你添麻烦了,呃……请问你叫什麽?”
少年盯着我的笑脸愣了许久才略带迟疑回复,“我的名字是……纲吉·泽田,不客气,安。”
我条件反射再次一笑,随即下一秒,脑海中电光火石一闪,呆呆地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我刚没听清楚,你的名字是?”
“啊。”少年换了一个说法,“我是泽田纲吉,我是日本人。”
泽田纲吉。
一言一字。他的名字好像是一个魔咒一般。
他羞涩的笑容,他进入死气状态的认真神情,亦或,仅仅出现过一次的十年後的侧脸,全部在那一刹那涌入了我的脑海中。
我止不住合眼,发现眼睑微微在颤抖着。
不知是因为害怕这不切实际的相遇,还是我期待着这场梦境。
泽田纲吉。
心理默默念着那被遗忘在时光中的名字,口中有些苦涩。
我竭力调整状态,擡起头。
视线莫名有点模糊,我分不出究竟是不是我紧张造成的,只是望着他时,渐渐找到了屏幕中的那个熟悉样子。
比原作中稍微大了一点,他原本稚嫩的轮廓开始成熟起来。棕色的头发有点凌乱,双眸远比我想象中更美丽。
我放下毯子,情不自禁望着他,直到他被我盯得有点不自在地低下头,我朝他走去,“你好……”没有脱口那一声‘阿纲’,而是用那稍微有点陌生的姓,啓齿时,我也有点惊讶,“泽田。”
泽田。Sawada。
我是第一次那麽称呼他。
以前叫过他27,叫过阿纲,叫过纲吉,除了这个略带疏远感的姓氏。
我站在他的对面,不近不远,正好面对面。我发觉自己竟比他还高出半个头。
微笑,朝他摊开手。他有些不解,瞄了瞄我的眼睛,半晌,也伸出了手。
那几秒,我真的感觉时间被拉长了。
有时间听到自己心脏平稳的声音,观察泽田缓缓笑起来的样子,再感觉到自己指尖上细胞的跳动。
然而,在他动作的末端,我酸涩的眼眸忍不住一眨,之後,重新睁开眼时,泽田就从我的面前失去了踪影。
一切在转瞬间发生,快速得我甚至还保持着刚才的举止维持了良久。嘴唇颤了颤,自己房间空空如也,地上是打翻了的牛奶杯子,白色丶破碎一如我的思绪。
自心脏不断升上的失望有些微微疼痛,但更多的是回家的安心。我收回手,又看了看一时失去触觉的手掌心,不由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