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辩经辩得很妙,但是《北狄南下》是由东亚季风带自主研发的一款全新开放世界冒险游戏。游戏发生在一个被称作中华的幻想世界,在这里,被天意选中的人将被授予“天命”,正面硬刚匈奴的铁骑。
大儒要是刚得过匈奴的铁骑,大概这个千年天命也就到手了。但大儒们刚得过匈奴铁骑实在是有点不可能,所以也就只有跪求某个铁血大爹施恩保护,顺便容忍大爹爬到头上作威福。一边祈求大爹保护,一面暗戳戳计划着架空大爹,这就是儒生与大爹之间相爱相杀的扭曲故事。
作为庇护了儒生又被儒生蛐蛐的铁血大爹之一,刘先生一直都能体会到这种恶心的扭曲。所以听到穆祺举的案例之后脸色有点阴沉。显而易见,东瀛的例子有效动摇了他对于神圣性的某种执念。不过,有些根深蒂固忧虑仍然萦绕在心头:
“神圣性一旦削弱,天下或有动荡。”
是“天下或有动荡”,还是“皇权或有动荡”?穆祺也不打算点破,他是来劝人的,又不是来与皇帝抬杠的,能顺毛摸当然要顺毛摸:
“治理天下,或许也用不着搞这么多的神话。”他很含蓄的说:“其实,陛下现在搞的很多举措,如果逐一推广,善加落实,已经足以平息动荡的隐患了。”
这可真是难得听到一句好话,以至于刘先生的眉毛都挑了起来:“什么措施?”
“譬如说以重金安抚军队,譬如说招募有功的士卒,向他们扩散珍贵的医书,这都是很妥当、很合适的安排。”穆祺柔声道:“试问陛下,这些人领受陛下恩惠之后,会因为一丁点神圣性的瑕疵就动摇心志么?就算他们确凿无误地知道,所谓高祖‘赤帝子’云云纯属捏造,难道他们就会因此而抛弃对陛下的忠诚?”
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神圣性实际上只是统治的下位替代品,统治者因为无力践行仁德,才不能不装神弄鬼,用这种纯粹唯心主义的赢学来搞点威不可测的恐怖;礼仪、宫殿、华服、干戈,一切外在的累赘,都是用来掩饰内里虚弱的自我。反正,真正拥有强壮基本盘的统治者,却往往可以跳脱出所有规则,完全的展示本我——大禹治水治理到面色黢黑手指龟裂两条大腿都不长毛了,也没见着谁怀疑他的权威呀?
武帝的德行当然不能与大禹相比了。但他的统治基础——军队——迄今还是稳当的;以现在荡平匈奴的赫赫功绩,以他百般照拂军队的诚心,军方至少不会因为自家老大的祖宗没有享受过一条龙服务就生出什么异心。那推而广之,如果武帝的基本盘能够更大、更牢靠、足以笼括住整个天下呢?
没错,如果意识到“皇帝也不过是凡人”,确实会让野心家升起勃勃欲望,狂猛不可自制;但如果——我是说如果,皇帝手上不只是一点权威,更掌握着为庞大基本盘提供社会保障、为底层提供教育的一整套体系呢?
你发了疯要掀翻皇帝,其实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掀翻皇帝后所有人的医疗教育乃至当兵立功的机会随着一起葬送,那大家就要异口同声,痛批你这个乱臣贼子了。
老刘家有没有被一条龙服务过一点都不要紧,大家的保障才最要紧。什么神圣性不神圣性,什么逻辑不逻辑,过日子讲究得了这么多逻辑吗?大家将就着过呗,还能离咋的?
实际上,在华夏这片土地上,单纯搞神圣性是混不过去的。毕竟无论经念得再好,黄河发起癫来改肘你还是要肘你;修水利御外敌,哪一样都要靠实打实的绩效,哪一样都不能靠两脚离地,凭空幻想。说实话,皇帝这个职分的神圣性,在唐宋之后基本也不剩什么了;君主制之所以能够保留,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着绩效上的惯性——大家都不知道没有皇帝怎么办,于是也就将就着混了下去。
如果连老赵家都能混下去(你总不能说老赵家有啥神圣性吧?),那老刘家当然更不可能有一丁点的问题。穆祺的声音愈发轻柔了:
“……说实话,如果陛下要想千秋万载,那恐怕什么制度都无能为力;但如果想要避免‘六七之厄’,尽力延长国运,那么一套运行正常的体系,或许还可以有一些大用。”
以历史而论,武帝死后儒生再起,被酷吏们摧折久了的贤良文学怨愤不堪,都在私下里议论什么“汉家有六七之厄”;而他们也果然在四五十年后扶持了王莽上来,好好给了汉家一记暴击。死后的事情本来也管不了了,但仅仅从这个时间上来看,就可以判断出儒生力量扩张的狂野迅猛——不过四十余年的时间,原本敬陪末座的卑微工具人居然就能堂皇登场,强势到篡位夺权的地步了!
事有轻重缓急,相比起虚无缥缈,不知结果的“神圣性受损”,似乎还是儒家的威胁更直接、更迫切、更不能规避。两害相权,这个咄咄逼人的威胁,难道不该是首要解决的重点么?
穆祺注视着刘先生,神情颇为殷切;而其用意,则已不言而喻。
刘先生犹豫片刻,终于缓缓颔首:
“……好吧,具体的安排,我会和‘他’商量一下。”
在踌躇半日之后,刘先生终于从蜀军营中折返,找到了另一个“自己”。双方闭门密谈,具体议论何事,已经不能知晓。但第二日一早,长安天子即从军中传出谕旨,明发长安,通令施行。与往常的惯例不同,这份谕旨一反常态,谈论的不再是绵延多日的劣币案,而是提及了军队在战后的处置。谕旨宣称,先前为了预备战事,在军中培训了大量的军医,如今战事已毕,这么多军医卓有功勋,亦不能随意安置;因此下令在县及乡的三老以下,设置医官一职,由退役的军医充任云云。
如果只是粗看主题,这张旨意也只是寻常。毕竟劣币案后皇帝百般安抚军队,出台了不少恩惠人心的政策;如今给随军的军医按功劳安排一个职位混一混,似乎也不算是什么出奇的事情。唯一出乎惯例的,大概就是这张旨意格外地——呃——详细。
大汉自有制度,皇帝与丞相的分工,一向极为明确;以如今的惯例而言,大约是天子在内朝议论大政方针,敲定之后明发给丞相府办理;照此惯例,天子在诏书中允诺了军医们医官的职位,那么这个位置具体的职能及俸禄,应该由丞相府负责拟定。但如今皇帝越俎代庖,却在圣旨中荡开一笔,特意叙说了这些新任医官的职守:他们要负责在地方看护病患、防治瘟疫、收集草药,以及“广纳贤良、传授医方”。
是的,医官们不仅要负责构建最基础的医疗体系,还要负责拣选人才,向他所驻守的地方传授知识——不仅仅是医学知识,还有作为基础的数学、物理、化学常识;而朝廷赐命之后,对后一项还会有考核。圣旨中明确规定,关中的医官三年两次,其他地域的医官五年一次,都要带着自己培训的优秀弟子到上林苑接受考核,顺便接受新的、更高级的教育。
——换句话说,一旦这些的医官就位,就等于无声无息之间,将整个教育权都抓在了手里。
教育权抓到了手里,剩下的事情就要好办得多了;既然规定了每三年五年来上林苑接受一次考核,那么考核合格之后,皇帝龙颜大悦,向成绩优异的人才赏赐官职、爵位,借此建立一整套选拔体系,那不也是顺理成章之至的事情么?草蛇灰线,伏笔千里,这才是谕旨中的关窍所在。
事实证明,虽然皇帝平日里简单粗暴,大棒横扫,但真要用起心机,同样也可以精深微妙,难以克当;皇帝亲自斟酌、亲自动笔,努力将最关键的词句隐匿于重重的排比与修饰之中,不叫儒生们察觉端倪——毫无疑问,舆论与教育是儒生绝不能弃守的两块阵地,要是贸然插手,搞不好会有直接开战的嫌疑。
如果儒家只染指了顶层的三公诸侯,那直接开战其实也就开战了。以武帝的心狠手辣,原本也不在乎杀几个丞相九卿;但要命在于,至少迄今为止,儒家走的都是基层路线,普惠道路;如果下定决心,不怕损失,那公孙弘这种人杀了也就杀了,但只要皇帝精神状态稍微正常,还没有进入巫蛊之乱后半疯的魔怔人境界,那都不可能派出酷吏,到民间去和儒生激烈斗争,所谓转相属引,波及无数——你的统治基础还要不要了?
要打老鼠,却怕伤了玉瓶儿;这就是与儒生斗争的为难之处。不过想来,如今的儒生全副注意,尚且还放在圣人之言的道德理论上,对于这种纯粹出于数理的玩意儿,或许是并会不怎么留神的——当然,他们留神了大概也看不懂,这就是学科之间的天堑之别。
无论如何,这份诏书精心草拟,终结还是写了出来。而皇帝一反常态,并没有马上交付给长安朝廷施行;反而招来大将军卫青,将诏书直接托付给他,吩咐他在汉军营中先行扩散,逐一通知到位之后,再交托给有司执行。
卫青奉命接过旨意,神色却颇为犹豫。他委婉提醒皇帝,安排官职是丞相的权限,如果贸然转由军中办理,是否,啊,是否——
“丞相是丞相,大将军是大将军,本来就是各办各的事情,管这么多做什么?”皇帝略不在意:“朕记得设置大将军的位分时,拟定的是位在丞相之上,你事事都要找公孙弘商量,未免太抬高了公孙氏的地位。德不配位,对公孙氏可没什么好处。”
大将军再不能说一句话了。
军中办事的效率一向很快;诏书当日上午写成,当天下午就被印刷了数百份,四处张贴,大肆宣扬;而干巴巴一直坐等的穆祺同样收到了一份誊抄本,仔细阅读,心情大悦,决定将此抄本仔细保存,作为重大历史节点的验证。
带着这种欣然愉悦的心情,他施施然穿越时空门,再次履足三国蜀军大营,亲切看望了依旧在养病的司马懿,以及诸位魏军将领。
是的,虽然先前悍然出手,直接点爆了晋书中司马家的光辉往事,将仲达以上十八代连同以下十八代的脸皮都剥了个干干净净;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者纯粹是出于恶意,在将魏军众人所有的体面全部都践踏为泥以后,穆祺居然还是把这些人放在同一个营帐——一群彻底翻脸、势如水火,估计恨不得能用牙齿咬死对方的冤家,被无遮无拦的摆在同一个营帐里;也真是想得出来。
说实话,也就是硫化氢后遗症实在厉害,到了现在病患们都不起来床;否则但凡这些人有那么一丁点行动力,那大家爬也要从地上爬过来,非得用牙齿指甲硬生生把司马仲达撕成血淋淋的十八截不可——和这种货色做对,大家还讲究什么江湖道义?!不在这里清除后患,等着将来被杀全家吗?
实际上,就算神经麻痹起不来床,因为吸了几日氧气声带渐渐复原,恢复得好的几位将领已经震喉出声,开始筹措词句,大骂司马懿这个奸贼、恶贼、小人、竖子、忘八,以及数十百种方言中最恶毒的称呼——一人唱,十人和,此起彼伏、高低错落,激动处异口同声,同气连枝,真仿佛一场慷慨激昂的大合唱,听得帐外路过的蜀军面面相觑,大有不可思议之感。
以诸位俘虏的本心,这样凌厉强势的语言攻势,大概是希望对司马仲达造成强大的心理压力,最好气得他口吐白沫、四肢抽抽,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蹬腿了事;那也算一了百了,省得大家再费手脚。
但可惜,众人还是太低估了司马仲达的脸皮厚度了。虽然大家彼此接力,不歇气的骂了整整两天,但至少在穆祺施施然踏入营帐中时,司马仲达并没有显现出什么异样——这就真的、真的很难得了。
穆祺袖手站立,目光逐次扫过营帐中的众生相——满脸紫涨、呼呼喘气,似乎犹自愤怒的魏军将领;以及高卧当中,闭目养神,面色犹自不动的司马仲达(是的,司马仲达居然还能面色不动!),终于平静开口:
“方才接到战报,前线的魏军似乎大有异动。诸位,我们先前约定好的默契,恐怕现在就要付诸实践了。”
“——那么,先从谁开始呢,司马仲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