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大夫是想邀请我去你公寓住么?”
“不光是你,还有一诺。”并不在意对方故意念得暧昧而讽刺的话,迟野看着他神色不改,“济和的床位很紧张,住院化疗有时候需要排期很久,所以我不建议非要住院做,也可以选择在门诊做化疗。我的公寓离医院很近,有任何情况都能在十分钟内走回来。”
“……”
听见迟野的话,游鸣攥紧拳头,眼中闪过诧异,甚至还有一丝痛楚,却是稍纵即逝。
他在心疼谁,是一诺,自己,还是……
迟野不明白。
*
下午的手术实在做了太久,连续站了将近四个小时没来得及吃晚饭,在爬公寓楼梯时,迟野眼前一黑,扶着楼梯扶手喘息。
“啧……”
一声轻啧后,一颗柠檬糖出现在眼前。
熟悉的形状、熟悉的牌子、熟悉的包装……迟野一怔,抬头顺着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朝上看去,递出糖的人却移开了视线。
“谢谢。”
道谢后接过那颗糖,迟野撕掉外包装放进嘴里,眩晕感逐渐抽离消失,这次的糖却有点苦。
推门走进室内,看见客厅垃圾桶里扔着的泡面桶,游鸣挑眉:
“迟大夫,你每天都在吃这种垃圾食品?”
“偶尔。”
做手术或者做写报告做研究来不及的时候,他的确会用泡面或者外卖随便应付一下。
“看来您这位大忙人还真是需要一位女主人料理家务啊?”
迟野不语,游鸣敛了目光,换了拖鞋走进厨房。
“你刚不是说要赶报告整合收尾吗?要吃什么菜跟我说。”
“不用。”迟野道,“冰箱有剩菜。”
游鸣挑眉冷笑。
“呵……亏得您还是医生呢,隔夜蔬菜有大量细菌和亚硝酸盐都不知道么?”
“您想被慢性毒杀,我可不想。”
迟野完善完统计分析的次要终点指标的结果和原始资料走出卧室时,不大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氤氲的炊烟给公寓镀上一层属于家的温暖。
“愣着做什么?”见迟野走出卧室却对着餐桌愣神,游鸣回头,“盛饭啊。”
坐在餐桌上吃饭,迟野有些恍惚,明明只是些家常小菜,却无端让他回想起曾经,回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夏长霞、父亲还有外婆,一家四口坐在客厅里吃年夜饭的场景。
那时候父亲还没有染上赌博和酒瘾,夏长霞还没有出轨,外婆身体也还健康,他们一家四口的生活虽然谈不上富裕,却也绝对不算贫穷,他分享着幼稚园里又拿了满分的试卷,父母和外婆摸着他的头,一个劲地夸他聪明。
他以为那会是今后极其平常的每一天,未曾想在小希出生后不久就成了再也回不去的泡影。
清朗的男声把他拉回现实。
“迟大夫,您真是贵人事忙,吃饭也能走神。”
迟野收回发怔的目光,看向餐桌对面的游鸣。
“你做饭很好吃。”
游鸣敛眉,注视着迟野的眼睛。
“您是想说我很适合给你掌勺么?”
“……没有。”
“呵……”
见迟野说着垂下眼睑,第一次刻意避开他的目光,游鸣放下筷子,扯了扯嘴角,悠悠:
“我还以为您的道德究竟有多高,果然男人只要沾了一点荤腥就停不下来啊。”
游鸣眯了眯眼睛,眼锋微垂,目光停在迟野红肿结痂的嘴唇。
“……”
吃完饭后二人一齐收拾碗筷,迟野敛眸,“我拆开了你送我的那罐千纸鹤。”
游鸣一怔,洗碗筷的手一僵,转而却转过身扬眉睨眸看他,像是在等待他的下文。
“所以?”
“我很抱歉没有当时立刻就看到它。”迟野轻轻,“虽然我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想问一次……里面的每一句话,还有机会作效么。”
“呵,哈哈……”
像是听到了什么弥天笑话般,游鸣哈哈大笑,迟野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笑够了,游鸣重新站直身,他走到迟野面前,注视着他,他的眼睛血丝密布,眼眶也泛着红。
“迟大夫,您觉得过期的约定还能作效吗?”
“……你不会觉得,我给你做了一顿饭,实现了当年在医院给小希陪床时一个随口的许诺,就能把剩下998只千纸鹤里的愿望挨个实现吧?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等了你七年还上赶着倒贴,我游鸣还没有下。贱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