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是个好人,应该有好报。”
见医生神情严肃,护士也跟着点头:“好。”
留下护士在赈灾帐篷中继续处理轻伤伤员,迟野一行人赶到卫生所时,医生正在进行抢救。
“不好,患者发生室颤……快,准备胸外按压和气管插管!”
或许是平常卫生所里从来没有应对过伤情如此严重的患者,即便乌压压地围了一圈人,但医生跟护士依旧手忙脚乱,一连插管了好几次都没成功,迟野快步上前。
“用儿科插管,从声带插入,环甲膜纵向切开——”
走进人群,在看清抢救对象后,像被人骤然掐住气管,迟野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游鸣。
林染也跟着上前,见卫生所里的医护抬头,有些惊讶地看他们一眼,林染扯出胸牌高喊:
“他是我们济和神经外科这次医援里最好的医生,都听他的!”
听到林染的话,卫生所的医生也立即照做,顺利完成了插管,并进行胸外按压和除颤。
“血也输了,但患者血压一直在下降……怀疑创伤性休克。”
见进行急救后游鸣虽然房颤消失,但血压一直在下降,卫生所护士冷汗涔涔。
“不,”看了眼空空的尿袋和糟糕至极的化验单,裴知聿说,“是低血容量性休克,或者说失血性休克。”
卫生所护士一愣。
“……有什么区别吗?”
“创伤性休克是低血容量性休克,但低血容量性休克不一定就是创伤性休克,也包括失血性休克。”
没有时间开专业知识讲座,裴知聿只是匆匆解释了这一句就走上前,沉声吩咐:
“250mg多巴酚丁胺加5%葡萄糖液,以每分钟5ug㎏左右的速度静滴,洛赛克40mg静推,再开一条静脉通道,巴曲亭0。5单位静注、1单位肌注止血。”
卫生所护士问:“不用止血敏和止血芳酸么?”
裴知聿:“巴曲亭在神经外科实验中的出血量、输血量和术后24小时引流量都比止血敏更好,且不易影响患者出凝血功能,患者没有血栓病史,可以用它。”
见对方调配好试剂挂上吊瓶,却仍对着调节器一脸纠结,裴知聿问:“又怎么了?”
“……5ug㎏是每分钟多少滴?”
“……”
林染上前。
“先按每分钟20滴。”
“心肌挫伤用西地兰了吗?”皱眉看着T波倒置的心电,裴知聿又问。
护士点点头。
“用了。”
“有用阿托品和去甲肾上腺素吗?”
“抢救的时候用了阿托品和多巴胺。”
“好。”裴知聿点头,“注意观察血气和瞳孔变化,及时用碳酸氢钠纠正酸中毒。”
连珠炮般地一通吩咐完,见卫生所里的护士们依言开始忙碌,裴知聿和林染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来却见迟野脸色煞白双拳紧攥地站在角落,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白石塑像,此时此刻,他的灵魂也仿佛跟着抢救床上流逝的生命一齐抽离。
他们在这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
他们不习惯站在上位对别人发号施令,因为平常这种情况下冲在第一个的从来不会是他们俩,而是迟野,可这次他全程却一言未发,甚至在看清伤者后一步也没再上前。
……不,与其说是没有,倒不如说是不敢。
他在逃避——
在害怕。
“迟老师……迟老师?”
一连叫了好几声才见迟野略微把视线从那群忙碌的卫生所医护上移开,目光却依旧游离,看他如此魂不守舍,联想到这段时间游鸣老来医院找他,林染问:
“迟老师,你是在担心游先生么?”
“……”
迟野没说话,但答案不言而喻。
“迟老师,你……你别太担心,我知道你跟游先生是好朋友。都说好人有好报,而且还有我们在,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能转危为安!”
虽然嘴上这么一如既往地宽慰着,但林染也越说越没底。
游鸣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更何况他们还是医生。
林染想先劝迟野去休息,别先自己病倒了,可她话还没出口,迟野便已绕过众人,目不斜视地朝救护床疾步走去。
他朝床上看了一眼,指甲深深嵌进皮肉,又在众人被他反常的行为吓到不知所措时,迟野转身走出卫生所,径直走入滂沱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