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过了半晌,他才伸出手:“把手机给我,然后下去吧。”
&esp;&esp;那人如临大赦,递过手机,立刻撤走了。
&esp;&esp;冬日的室外温度很低,手机的金属表面已经蒙上一层凝霜般的寒意,裴初没有戴手套,伸手握住掌心坚硬的金属块,冷硬的触感硌得他手心生疼。
&esp;&esp;黑色的屏幕,仿佛一块小而不见底的深渊。
&esp;&esp;他定了定神,竖起手机放在耳畔。
&esp;&esp;“……主席。”
&esp;&esp;裴初稍微侧过身,避开底下检察官探寻的视线,压低声线开口。
&esp;&esp;听筒里传来遥远的、无尽的风声。许久都没有周自恒的声音传来,裴初心里仿佛裂开一道不安的裂痕,诸多念头像是地狱里爬出的厉鬼,从那缝隙中挣扎着窜出,填满了心房。
&esp;&esp;他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紧了紧,好整以暇的面具终于有所松动。
&esp;&esp;“先生?怎么了?”他迟疑了一秒,又问了一遍。
&esp;&esp;这次,像是有所回应裴初的猜测,听筒那边一阵窸窣,随即传来某种贴着话筒发出的、沉静的呼吸声。
&esp;&esp;风声仿佛远去了。
&esp;&esp;“信鸽。”
&esp;&esp;裴初浑身剧烈一震。
&esp;&esp;电话里的声音顿了顿,轻声笑了。
&esp;&esp;“看来首都的军用机场是个不祥之地。”
&esp;&esp;电话那头,傅声握着电话,另一只手拉开吉普车门,一脚踩上踏板,却并没立即上车。
&esp;&esp;他最后回头,向后望了一眼。
&esp;&esp;入目所及,皆是死寂一般的夜。
&esp;&esp;“我们的命运,都注定要在这儿历一次劫,你说呢?”
&esp;&esp;电话滴的一声挂断了。裴初缓缓放下手机,黑夜模糊了青年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胸膛起伏愈发剧烈起来。
&esp;&esp;一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小哨兵眼睁睁看着,心也悬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嗫嚅着:
&esp;&esp;“裴参谋长……”
&esp;&esp;“开车过来,我要去军用机场。”
&esp;&esp;小哨兵愣了:“什——”
&esp;&esp;“我说,现在立刻去军用机场!”
&esp;&esp;裴初猛地转身,看清青年脸上近乎狰狞的表情时,小哨兵吓得连连后退,忙不迭地点头,敬礼都忘了:“是!我马上通知……”
&esp;&esp;小哨兵撒腿跑走了。下方警戒线外的人群见裴初突然有离开的意思,一时恢复了沸腾,可上头的青年视若无睹,漠然背过身,忽然听到背后那检察官冷静的声音。
&esp;&esp;“裴参谋长,”裴初背对着对方,却仍清楚地听到闻序沉声说道,“看来,今夜过后,一切就要见分晓了。”
&esp;&esp;裴初阖了阖眼。
&esp;&esp;“还没结束呢。”他深呼吸,敛去方才一瞬间露出的不堪的凶恶,冷冷丢下几个字,大步离开。
&esp;&esp;“不管谁要终结于此,今晚的输家都绝不会是我。”
&esp;&esp;
&esp;&esp;三十分钟后。
&esp;&esp;黑色的军牌汽车停在连接军用机场的必经之路上。驾驶位的车门打开,裴初下车,关上门。
&esp;&esp;此时已是深夜。他没有选择带任何人过来,就如同之前他预料到民主派会有所行动,匆忙决定离开首都的周自恒也没有携带太多贴身的保护人员,只带了一名司机共同出逃一样。
&esp;&esp;两道笔直的灯光从车前探照灯上射出,照亮了道路前方。
&esp;&esp;裴初面无表情地上前,走进光里,整张脸背着光,狭长的双眸深邃,眼底却仿佛有烛火般的萤微闪烁。
&esp;&esp;他往前走。车灯在他身前拉起极长的细影,仿佛在地面游的蛇,匍匐前进着,停留在某处,岿然不动了。
&esp;&esp;暗影的主人也停下脚步,低头望去。
&esp;&esp;一片狼藉。黑色轿车歪斜地停在道路中央,车后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前侧一边轮胎爆开,前挡风玻璃上多了个极小的弹孔,皲裂的碎痕以弹孔为圆心扩散开来,布满整片玻璃。
&esp;&esp;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随着冬风飘散开来。
&esp;&esp;裴初微微仰起头,闭上双眼。
&esp;&esp;不必再打开车门确认了。
&esp;&esp;大衣口袋里又嗡嗡地震动起来。裴初拿出手机,接通电话放在耳边,依旧没有睁眼,仿佛压根没有确认一下来电者的心思。
&esp;&esp;他没有率先说话。倒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在黝黑的,寂静的天地间清晰得突兀:
&esp;&esp;“参谋长,检察院已经把组织的好几名重要成员都带走了,说是有传唤令,警备部那边也落井下石,一直在帮着他们——现在联系不到主席,一切只能听您的指示……”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