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裴初仍闭着眼睛,另一只手插进口袋里。
&esp;&esp;“让飞机准时起飞。”他说。
&esp;&esp;电话那头有些不敢确定地问:“可是,我们没有接到主席先生……”
&esp;&esp;“主席不会来了。”裴初波澜不惊地低声打断他,“十分钟后我会登上飞机,让飞机照常起飞。主席说过,一旦出现任何紧急情况,我的命令就等同于他的,你忘了吗?”
&esp;&esp;电话里的人犹豫地唔了一声:“属下不敢。那我们在这儿等着您——”
&esp;&esp;咔哒。
&esp;&esp;再熟悉不过的手枪上膛声传来,裴初终于睁开眼睛,望向头顶无垠的、月明星稀的漆黑夜空。
&esp;&esp;不等电话那头说完,他挂断电话,放回衣兜里,接着幽幽叹了口气。
&esp;&esp;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此刻面对着自己后脑勺的东西会是什么。
&esp;&esp;良久,裴初转过身。
&esp;&esp;面向光明的一刻,他不适地眯起眼睛,待适应了黑夜里唯一的光源,定睛看去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恼怒与困惑,反而扬起唇角,十分感慨地笑了。
&esp;&esp;裴初的视线越过黑洞洞的枪口,落在那个逆着光,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青年身上。
&esp;&esp;然而并不是傅声。
&esp;&esp;“相煎何太急啊。”
&esp;&esp;悠悠念完,看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紧绷着的面孔,裴初眯起眼睛。
&esp;&esp;“我的好弟弟,”他看着裴野,意味深长,“看来,轮到你我命运的终结了。”
&esp;&esp;
&esp;&esp;寒风席卷而过,吹起衣袂翻飞。
&esp;&esp;两个相似的人相对而立,彼此凝视对方。
&esp;&esp;裴野握紧了手中的枪,眉眼沉肃。
&esp;&esp;“周自恒死了,其实你也没有组织想得那样会悲痛欲绝,对不对。”裴野把枪口微微抬高,“做接班人对你来说还不够,周自恒以为你是他的一颗棋,可恰恰相反,无论他是死是活,你都会受益。这场赌注里你稳赚不赔,不是吗?”
&esp;&esp;裴初静静盯着他,微微一抬下巴。
&esp;&esp;“继续。”
&esp;&esp;他说,好像一个导师在听学生向自己做陈述汇报。
&esp;&esp;裴野早就习惯对方面对自己时这份高高在上的姿态,勾了勾唇角:
&esp;&esp;“我所了解的裴初可不是一个会甘心为他人当狗的狂热之徒。所以即便怀疑我已经反水民主派,你也并不在意,如果借我的手除掉党主席,倒也正合你心意了……只是你没想到别院里有我的人,没想到杀了周自恒的是你最忌惮的猫眼,我说得没错吧?”
&esp;&esp;裴初沉默了。裴野又道:
&esp;&esp;“你很清楚,现在回去,下一个被传唤的人就会是你。若是现在出国避难,新党就还有新的领袖、还有主心骨。只要耗下去,在国外你仍然有活动的资本,到那时东山再起,民主派是斗不过你的。”
&esp;&esp;“为了往上爬,不惜机关算尽……”裴野微微低头,紧盯着裴初的眼睛,“宁可把这个国家搞得一团糟,也要不择手段地斗下去,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能够让你有这么大的执念,裴初。”
&esp;&esp;男人忽然嗤笑一声,继而露出那种仿佛老师听到学生苦思冥想后居然报出一个错误答案的,不耐烦的神情。
&esp;&esp;“别说这种无聊的蠢话逗我笑。”裴初一脸厌倦地偏过头,像是看不见那指着自己脑门的枪口一般,“你来这是为了给我灌输什么理想信念、家国情怀的?”
&esp;&esp;裴野压下眼底翻腾着的复杂情绪,怒极反笑。
&esp;&esp;“每次你都是这样,”他说,“从小到大,永远都是这幅傲慢的嘴脸。”
&esp;&esp;深冬的风过境,凛冽如刀锋。
&esp;&esp;短暂的沉默过后,裴初阖了阖眼,又睁开。
&esp;&esp;“为了猫眼,你忍辱负重到今天,还真是不易。”
&esp;&esp;裴野握着枪的手一紧。
&esp;&esp;“嘴上谴责别人时,倒是说得冠冕堂皇,”裴初望着黑夜下市郊茫茫的平原大地,不疾不徐道,“那你自己呢?作为血鸽,你背叛了抚养自己七年的猫眼;作为裴家的小儿子,你也能够把枪口对准我,手刃血亲……就是不知道猫眼他,会领你的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