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发出疑问,丁宴却以为他嫌弃了,一时间脸都白了。
他握紧拳,“我、我知道我绣得丑,我真的尽力了……”
丁宴低下头,像是一只即将被抛弃,因此心急如焚想要讨好主人的小狗,然而他太笨,怎么也不得其法,不知道怎么哄人开心,只知道围着主人团团转,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他向他们家的绣娘学了很久,才勉勉强强出来这么个半成品,中间好几次暴躁得都快把自己手都穿上去了。
“我真不是故意推你下水的,我没想到你会死,他们说你还发高烧,我听说你被送到了军部直属的医院抢救了,我不知道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
他颠三倒四地说着胡话。
祝青辞沉默半晌,轻轻道:“你想向我道歉,对吗?”
丁宴猛地抬头,瞠目结舌,可他的自尊心一杆子将他的脊椎撑得笔直,怎么也低不下那个头。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眼前的omega静静地说:“我不接受,丁小少爷还请走吧,不要打扰我了。”
“逐客令”掷地有声地砸在丁宴耳里,丁宴大脑一片空白,表情定格,呼吸停滞。
等他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被推至门边,眼前的木板差一点在他眼前关上时,他猛地将手卡在了门缝中!
“砰”地一声,两个人的耳朵一时间都麻了一下,祝青辞猛地打开门,“你做什么?”
那只手上缠满了创口贴,此时被砸得通红,丁宴弯着腰,疼得猛吸了好几口凉气,仿佛肺都要被他吸出来似的,颤颤巍巍道:
“行、行了吧?你砸我一下,这下能扯平了吗?我操,疼死我了,祝青辞我告诉你,我爸都没有打过我,你是第一个打我的人……”
他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祝青辞没动,丁宴委屈死了,抬起头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他,“祝青辞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心没肺……”
“你的手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丁宴气鼓鼓地嘟囔,“还不是为了给你绣家族族徽,妈的,疼死我了……”
祝青辞默了半晌,最后道:“我不想与你们扯上关系。”
或许从别人看来,这简直是八辈子都求不来的事情,背靠大树好乘凉,能得到这么一个豪门子弟的青睐,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是祝青辞一点也不想借他们上位,任何东西都是有代价的。
只要他们始终没有将你与他们放在平等的位置上,那么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猫猫狗狗。
而他只想安心准备考试,这样才有机会离开戚家。
“为什么!”
丁宴愤愤不满地叫出声来,随后又警惕起来,“等会,你们?谁?还有谁???”
“说啊说啊。”丁宴蹭过来,逼近,盯着他。祝青辞却含糊地搪塞过去,“没什么。”
“那你是不是还能继续和我说戚珣的事?”丁宴眉开眼笑,“你看嘛,反正戚珣也不喜欢你,不如你和他早点分手,我成你嫂子后我们还能很开心地在一起……”
他又开始说胡话了。祝青辞过了好一会,才说:“可是我不想接受你的道歉。”
丁宴脸色瞬间垮了,又要生气,可是他想起这几天没见到祝青辞后,自己连觉都睡不好,“那,那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因为你始终没有把我跟你放在同一个位置上。”
祝青辞抬起眼睛,蓝方石般深邃的眼瞳静静的:“我不需要施舍似的道歉。”
那张看上去总是温顺,没有攻击性的脸上闪现一抹厌倦,他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丁宴终于慌了,抓住他的手腕,嗷嗷大叫:“别,别走!我跟你道歉就是了!”
祝青辞转过头来。
他那双眼睛剔透如水,丁宴与他对视的一刹那,脑袋便“轰”地一声,方才那股撑着他头颅的傲气如漏气的轮胎,一口气地泄了个一干二净。
他艰难地捋直了自己的舌头,低下了头,吭哧吭哧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一说完,他的脸便红了,眼眶委屈地红了。
从小到大他可从来没有跟别人道过歉!要、要不是为了再多打听一点戚珣的情报……他这简直是在忍辱负重了!
他以为自己做到如此境地还是为了追alpha,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关于祝青辞真正的念想,满是创口贴的指头紧张局促地搓着裤腿。
祝青辞垂着眼,看着他手指上的创口贴,半晌,叹了口气。
最后抬起手,摸了摸丁宴的头。
丁宴浑身过电似地一愣,泪眼婆娑地抬眼看向眼前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明明年龄与他相仿,却总是有一种成熟的气息,温和平静,仿佛一坛月夜下寂静的池水,倒有种少年老成的味道,像是一个随时可以依靠的哥哥。
他周边人来人往,可是祝青辞与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每个人与他接触,都是充满着算计与讨好的,恨不得与他交好后,就从他身上压榨出价值。
可祝青辞却像是海岸边的礁石,静静地在那里,即使处在狂浪风暴中心,也巍然不动。
——好像这世上没什么能打动他似的。
他懵懵懂懂,隔着一层朦胧的泪眼呆呆地望着祝青辞,还没有摸出这到底是什么感觉,祝青辞就拍了拍他的狗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