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前夕,加德王立学院像是一个饱藏着蠹鱼的尘封旧籍,一朝被扔在了烈日下暴晒。
校董会紧急召开,会议室中,金丝楠木桌被拍得震天响,数不清的文件呼啦啦地被扔在了桌面上。
加德王立学院办了有几百年之久,校长几经迭代,当初祝允是靠着自己的实力硬生生爬上来的。
可正是这样,在管理层面上留下了诸多弊端。
加德王立学院校董会是由数个家族组成,暗流涌动,相互掣肘,彼此针对又彼此依赖,而分管职责又细又杂。
就像是一艘行驶的船舰,船长是无法知道船舱中是否有哪一颗螺丝生锈,哪一个齿轮僵硬。
毕竟千里之堤都能毁于蚁穴,加德王立学院这样一艘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行驶的船,即使牵头人再怎么想往目的地驾驶,可后面的水手却不怎么“齐心协力”,拼命地要将船舱中的缺口掩盖。
刺眼的白炽灯下,祝允站在会议桌的最前方。
她披着一身呢子大衣,长发散了下来,显得那平时总是沉稳成熟的面孔比平日漂亮许多,只是眼下,那漂亮显得更为尖锐,蔷薇猛虎一般,令人畏惧。
祝允抬起眼睛,那双银蓝色的眼眸扫过在座的校董们,“我承认在学院的管理上,如今诸多弊端,我作为校长要承担很大责任。”
“祝校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立即有人打圆场,哈哈笑道:“您身为校长,平日里需要打理的关系就够多了,做事难免会有疏忽遗漏嘛——这不打紧的。”
“没错,祝校都有问题,那我们这些平日里看上去悠闲的校董们又怎么办呢?”
他们插科打诨,言笑晏晏,打趣着试图将气氛变得轻松,祝允点了点头,“没错。”
她一点头,在座的几个校董全都愣住,祝允:“确实真要比起来,你们问题更大!”
她猛地一拍桌子,怒目而视,alpha的信息素溢出来,高山压顶一般沉甸甸地轰击,所有人脖颈一沉,被迫低下了头,颈椎几乎都快被这威压压断了!
“祝校,你……你忘记是谁扶你上这个位置的了?”
有人咬着牙,试图威胁,然而祝允却不给他机会,飞快道:“——我是即将退休,我也知道你们想要争取更大权益,比如,争取某个位高权重的家族站在你们背后,支持你们上台。”
“但是你们不应该把手插进考试的公平性与正规性——如果连考试的公平性都做不到,那么学校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作为成年人,我们应该、也必须为学生们建立良好的秩序规则,否则只会教育出违法乱纪、蛀虫一般的学生,不是吗?”
“连鸠占鹊巢,影响考试正规性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我是即将退休,不是死了!”
她那几个字连环炮弹似地炸了出来,把所有人都炸了个灰头土脸。她话说得太绝,校董们脸色纷纷都白了,根本无法反驳。
她目光一扫,校董会上几位噤若寒蝉,本来还试图辩解的人听见她最后一句话,脑门上顿时冷汗簌簌流下。
她目光凛然,大家沉默不语,祝云升坐在末席,忍不住微微叹气。
在座各位校董,有几个不是家境豪横,天生含着金钥匙出生,祝允当初推行特优生制度就已经遭遇了千般万难的阻碍。
是她硬着头皮非要推动,才勉强将特优生这样的制度运行,给后街的一些孩子有向上的机会,而不是让眼前这些满脑肠肥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将这条路死死堵住。
可正是因为当初制度的推行,导致祝允虽然高居校长职位,却也受其他几位校董掣肘。
那几位校董脸色凝重,大概没想到祝允会将这件事情看得这么严重。
他们本以为这件事能搪塞过去,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但很明显,祝允这是不放过他们了!
女人今天没有盘起头发,卷发散在肩头,一身板正的西装,看人时一双狐狸眼锐利如刀,十指交叉,放在腹部,她坐得很松弛,然而气势却威风凛凛,慢声道:“诸位,我觉得这是从事教育的底线。”
“相关参事者,我给他一个机会,”她利落地坐下,一只腿交叉到另一只腿上,“三天之内,主动引咎辞职,我就不予追究。”
她话一说完,就有校董揭竿而起,椅子发出刺耳的“哗啦”一声响,怒声道:“祝允!你别太得寸进尺!”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对我们指手画脚?!”
“我就算真是个东西,”祝允将目光直直地刺向他,“也是个比你高,能把你踩在脚下的东西。”
“你!”
那校董脸色涨成了猪青色,祝允盖棺定论,高声道:“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