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总是盈满着虚伪笑意的翡翠色眼眸此刻怒火滔天,他像是要呼吸不过来那般猛地喘了一大口气,像是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一步步地向丁宴走过去,踩着他的影子,道:“你以为我不想吗?”
他笑不出来,因此嘴角凝固在一个很微妙的弧度上,工作人员们看着他,吓得连忙别开眼睛,疑心沈有铮似乎是要疯了。
可丁宴却不管沈有铮疯了没有——他已经疯了。
从知道消息的那一刻起,他的理智就像是高温熔断的保险丝,怎么也无法连接起来,好像大脑被人凭空挖走了一块。
是梦吧?一定是梦境对不对?
他不断地睁眼,闭眼,睁眼,好像以为这样梦境就能苏醒。
可是沈有铮只是冷静地一脚踹开了他,他用上了力度,丁宴猛地砸在地上,痛得浑身蜷缩起来,沈有铮的手套在灯光下泛着皮质的冷感。
“那你又干了什么?丁宴,你难道要一直当小孩吗?”
他残忍地吐出一句话,匕首一般往趴在地上的丁宴身上刺。
“你像是一个迟迟不愿意打破蛋壳的雏鸟,只想要抓住祝青辞,可他并不是你的谁,你难道要他护住你一辈子?”
“不会的。”丁宴像是一只嗜血的猛兽,这只本来散发着海盐味冰淇淋的小河豚在这一刻掀开了所有獠牙与毒刺,一双眼睛愠怒,滚烫的怒火仿佛岩浆。
“沈有铮,你不是alpha吗?如果我是alpha,我一定不会让他陷入那样的境地!”
“可你不是!事情发生时,你又在哪?!”
沈有铮猛地提高声音,低喝道:“闭嘴!够了!滚出去!”
他砰地一拍桌子,不由分说地将丁宴赶了出去,头发凌乱,浑身血迹,看上去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雄狮,发疯的悬崖边缘离他只有一线之隔,可他必须让自己的精神吊着。
不能疯,冷静,情绪无用,他要先去追踪,他要先去救祝青辞,祝青辞一定会没事的,祝青辞不会死的,他身上还有秘密,他怎么知道我是重生的,他是谁,他会活着的,他那么厉害,他会活着……
他的理智和情感好像忽然被活生生撕裂开来,中间横亘着一道巨大的裂谷,呼吸像是破旧的风箱,喘得很受伤一般。
“被抓走的人是祝青辞?”
蒋白止刚好赶到门口,他行色匆匆,碰巧撞见丁宴被轰了出来。
丁宴看见他,眼神就一阵厌恶,他恶声恶气道:“关你什么事?”
蒋白止衣襟凌乱,他目光有些空,抓住丁宴,重复道:“被抓走的是祝青辞?”
他方才才挂断和射击馆老板的电话,老板也不知道祝青辞的真实身份,可是他在电话里却道:“你说你的教练吗?他说他也是加德王立学院的学生。”
“你们是同学吗?”
不,怎么会……蒋白止有些绝望地摇摇头,祝青辞怎么会是那个beta呢?
他的信仰好像一瞬间崩塌,眼前好像又浮现一个模糊的场景。
那是一个小型的花园宴会,祝青辞坐在礼堂后的小花园里,周围都是悬挂的暖灯,像是一个晚上的野餐会。
加德王立学院有数不胜数这样的社交场合,他们对交际游刃有余,学院也会频繁安排这样的场合去锻炼他们。
在流水般不断在他眼前晃过的人群中,他是唯一一个未着常服的人,甚至连正装都不是,只是穿着最简单的一件月牙白旗袍。
沈有铮借给他的衣服被他循环利用,然而蒋白止却没有来得及生气他拒绝自己,却接受沈有铮,已经呆滞在现场。
蒋白止从小接受的都是西式教育,因此甫一看见,呆了呆。
下过雨后的天气格外潮湿,树叶被雨水打得蔫耷耷地,然而山茶花却开得很盛。
那人坐在绿植缠绕,爬满花的花亭之中,翠色浮光泡影似地在他身上摇曳着,他嘴里咬着一朵馥郁怒放的山茶红,衬得垂落下搭在栏杆处的指尖愈发白腻,仿佛脂膏,白生生的惹眼。
他脸颊微微鼓起,垂着眼,应该是在百无聊赖地吸森*晚*整*理着花蜜。
“你这是在破坏公物。”
蒋白止找到自己声音时,已经脱口而出。
祝青辞应该是喝醉了,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一抹醉人的酡红,山茶花在他平日里素白的唇上染上一抹红,浅浅淡淡地晕开。
“管的真多。”
祝青辞眯着眼睛看,眼前都是重影,他轻轻哼了一声,看都没看蒋白止,就扭过头去。
与他平时低眉敛目的模样不同,蒋白止第一次见到祝青辞喝醉,好像那张温和的假面下,几分孩子气咕噜咕噜地冒出水面。
他忍不住走上前,挡在omega面前,声音绷得很紧,故作冷漠道:“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祝青辞莫名其妙被他挡住了视野,轻轻哼了一声,答非所问,却一句话就刺破了蒋白止的伪装。
“蒋白止,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