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铮脚步飞快,他逆着人潮,试图去追寻刚刚擦肩而过的身影,身边的人骂骂咧咧。
“干什么?推什么?”
“这还是在马路上呢,不要命了?”
“要红灯了,赶紧走!什么素质啊!真差劲!”
“喂,他脸色这么这样?不会要发病了吧?小伙子,需要帮你拨打120吗?”
推搡、怒斥在耳畔不断响起,沈有铮被人潮阻断视线,等待的车忍不住鸣笛,绿灯倒计时跳跃着重新回到了红色。
他被推回至原本的人行道,旁边有人拍了他一下,嚷嚷:“你没事吧?刚刚可真是太危险了。”
他刚准备再说点什么,仔细一看眼前人的脸色,却忽然哑口无言,甚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眼前的alpha身材高大,脸部线条锐利,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衬衫,表情有一瞬间令人不寒而栗,可是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扭头看向刚刚站在他身边的路人。
路人紧张起来,惊疑不定,唯恐这人下一刻就要忽然暴起,把他给揍得满地乱爬。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有铮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道:“谢谢。”
他看上去礼貌而克制,如果忽略他垂在腿侧不断收紧的拳头,倒像是一个情绪稳定、温和有礼的正常人。
路人呆滞了片刻,干巴巴道:“那就好,哈哈。”
沈有铮没有再多说,一路往学校走去。
当年从加德王立学院毕业后,他进入了军部麾下唯一的一所大学。而令人可惜的是,祝青辞没能在开学的那一天报道。
考官看上去很惋惜,他忍不住拍着大腿,“唉,之前我有个退伍的朋友就跟我说,这一届有个学生,枪法很神。太可惜了。”
但是军部最后依然保留了他的入学名额——在恐怖袭击那天祝青辞表现得太过出色,而他最后的死也令他们唏嘘难过,因此权当纪念这个年纪轻轻,便已经早逝的少年。
沈有铮在那之后尝试去拜访祝家,可是一向以礼待人的祝家在那一天却对他极其残忍,祝云升甚至朝他砸了一个瓷瓶,怒斥道:“滚!滚!别再让我们看见你!!!”
祝云升也知道其实这件事不能怪沈有铮,可是理智和感情都是分开,各讲各的。
他难道不知道沈有铮也尽力了吗?他难道不知道沈有铮也并不想祝青辞死吗?
可他忍不住,人心是肉长的,他怎么可能能忍住不去怨恨,不去责怪?
祝青辞是他们找了多少年的孩子,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却又再次失去,这简直是在生吞活剥。
为什么被抓走的不是沈有铮?他不是从小在军部长大吗?他为什么什么事也没有?!
祝云升知道自己只要看见沈有铮,就会忍不住对他破口大骂,而祝允得知噩耗后,就大病不起,他一个人不得不撑起整个祝家,以及在各个校董之间马不停蹄地辗转,忙得心力憔悴。
沈有铮没有躲,他被瓷瓶砸伤了额角,却没有管,只是不断地站在祝家门前,像是一个断线的木偶,重复道:“对不起。”
“真的,非常对不起。”
他鞠躬了整整一夜,暴雨在半夜突如其来地降临,可他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雨中,浑身湿透,好似一只丧家之犬。
“——沈教官。”
沈有铮回过神来,意识到有人在叫自己,“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要在军部大学里就任,而不去军部之中升官加爵呢?”
“以你的履历,应该能升得更高,为什么选择中途折返回到学校?”
他抬起眼睛。
眼前是他的一个同事,正好奇地看着他,沈有铮收回目光,表情平静,“我在等一个人。”
同事一听,果然是八卦,顿时乐了,凑过去,眉开眼笑,“等什么人?你又焕发新一春了?”
“不是说你之前有一个omega……”
同事原本扬起的笑容骤然一僵,他连忙捂住嘴,心脏有一瞬间都快停跳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连忙双手合十,疯狂道歉,可沈有铮却没有再理会他,径自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