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辞站在后排,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沈有铮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自己这个方向扫了一眼。
他往后退了退。
季谨深刚刚被祝青辞淋了一头水,头发都还有些湿漉漉的,像是一只耷拉毛的吉娃娃,本来就压着一团火气。
眼下,居然还因为这么个小事被沈有铮训斥,本来还有些恐惧,可他看了看眼前的教官,想起能给自己撑腰的父母,便不怎么客气地直接炸了,抬起头反驳:“那又怎样!言论自由罢了!这也需要你管?”
“是吗?言论自由?”
沈有铮脸上的笑容猝然消失,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的学生,“可那是对于普通公民而言。你现在在军部,你觉得你还有所谓的‘言论自由’吗?”
他的声音如冰锥一般,“军部不产垃圾,更不产喜欢在背后嚼耳根的垃圾。”
“你凭什么说我是垃圾?”小少爷勃然大怒,“你以为你是谁?不过一个区区教官,敢这样说我?”
祝青辞眉头一抽,而身边的学生们已经目瞪口呆了。
沈有铮挑了挑眉,掀起眼皮看着他。
“是吗?你以为有良好的家世,就很自豪?”
“可那本来也不是你的。现在你觉得你的家世能为你保驾护航,那么如果以后遇到连家世也无法护住你的,你会比普通人还要一击即碎。”
“你会比你瞧不起的那些普通人更脆弱,更没用。”
季谨深一愣。
沈有铮无声地笑了笑。
“而到了那时,你会每天活在后悔里,会觉得很抱歉,会为自己的无能而痛苦,会恨不得能穿越时空,把自己高高仰起的头颅摁下,而往后所有的午夜梦回都是自己无能为力的那一刻,在你的人生中呼啸不止。”
“可是到那时,即使你醒悟,想对谁说一句对不起,那人都不会听了。”
季谨深一开始还很愤愤不平,可沈有铮说的语气淡淡的,眼神却很深,像是一座休眠将近的火山,即将逼近喷发的边缘,可仔细一看,又好似覆盖了一层雪。
他忍不住止住呼吸,好似被那双眼睛卷入了相同的情绪中,心中后知后觉地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恐惧,以及……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是在说他吗?怎么感觉更像是在对谁念检讨信?
他悄悄一抬头,就看见沈有铮的目光跃过他,在学生们里蜻蜓点水一般地落在了某个人身上。
只是季谨深刚将头扭过去,试图窥探沈有铮盯着点人,沈有铮就已经将眼神收回来了。
他走到训练场的射击靶面前,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啤酒瓶,往墙壁上一砸,瓶底瞬间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季谨深吓了一跳,而沈有铮将碎了瓶底的玻璃瓶放在靶标的正前方,扭过头,“不是很自豪吗?试试。”
“试什么?”
季谨深目瞪口呆,沈有铮指了指瓶子,“去试着射中那个靶子,但是要注意,子弹要穿过瓶底,却不能将瓶身击碎。”
学生们一阵哗然,季谨深面红耳赤,怒道:“你这是为难人!怎么可能做得到这个?!”
“是吗?”
沈有铮目光缓慢地转向后方,穿过一个个表情各异的学生,精准定位在后方戴着口罩和眼镜的omega身上。
“祝瓷是吗。”
沈有铮目光一扫,道:“出列。”
同样都是喊人出来,对祝青辞时,他的声音莫名柔软缱绻了几分,可又像是错觉,因为看他的表情,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祝青辞呼吸微微一顿。
他没有再退缩,站了出来。
“让你射击这个瓶子,做得到吗?”
沈有铮的语气温和,只是简单的询问,他这几年又长高了一点,以至于祝青辞不得不抬头仰视看着他。
祝青辞心跳加快了几分,他看了一眼碎裂的酒瓶,以及旁边惊怒交加的季谨深。
半晌,他垂下眼睫,说:“教官,确实难度有点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