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卫珍答道:“孩儿各门功课均是甲等,前些日子的考试也是第一。”
&esp;&esp;“嗯,不错。”
&esp;&esp;卫暄面上不显,心中知晓卫珍这回是的的确确下了苦功夫。
&esp;&esp;在卫珍小时,他便发觉卫珍不似他幼时一般颖悟绝伦,反倒有些愚钝……好在狠下苦功夫,不过性子却是存着倔强。
&esp;&esp;他亲手养大的孩子,除了面上穿着打扮类他,那性子不却像他,反倒像贞娘。
&esp;&esp;贞娘。
&esp;&esp;他的贞娘已经离开五年了。
&esp;&esp;见“焦骨”那日他气血攻心晕了过去,醒来后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也许那压根不是贞娘。
&esp;&esp;后来他找了仵作验了尸骨,比了身量,与贞娘一模一样。
&esp;&esp;又命人探查数月,未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esp;&esp;他终于死心,不得不承认,贞娘离开了。
&esp;&esp;他唯一能给她的只有以妻之礼入葬,收养她生前最在乎的稚童。
&esp;&esp;“父亲……”
&esp;&esp;卫珍低着头,余光看见卫暄雪白的衣角,想说出自己的期望。
&esp;&esp;卫暄挑眉,温声问道:“阿珍你想说什么?”
&esp;&esp;&ot;清明&ot;少年攥住袖中备好的艾草香囊,穗子刺得掌心发痒,&ot;今年祭扫,能否与父亲同往?一同祭拜母亲。&ot;
&esp;&esp;说罢,卫珍不敢抬头,随时准备迎接着父亲的暴怒。
&esp;&esp;毕竟,府中谁不知晓那位去世的夫人是不能提的。
&esp;&esp;两人均不语,石亭突然静得可怕。卫暄腕间的珠串滑过盏沿,五年来第一次,他认真打量这个被贞娘捧在手心的孩子——眉眼不似崔家人锋锐,倒像贞娘温软里藏着韧劲。
&esp;&esp;许久,想象中的腥风血雨并没有发生,他听见轻轻的一声“嗯。”
&esp;&esp;父亲应答了。
&esp;&esp;卫珍心中喜不自胜。
&esp;&esp;“没事了,就下去吧。”卫暄始终神色淡淡。
&esp;&esp;待卫珍离去。
&esp;&esp;卫暄抬手唤来侍女,命其取来一个木盒。
&esp;&esp;木盒方方正正,开启的瞬间,苦杏仁味混着硝石气息窜出,里面盛着淡黄混杂浅红的粉末。
&esp;&esp;卫暄挽袖将粉末加入酒杯里,一饮而尽。
&esp;&esp;顷刻间,身体开始发热,身体里的热意好似要突破皮肉而涌出。
&esp;&esp;兴奋,恍惚。
&esp;&esp;卫暄瘫倒在石桌上,感受着凉意。
&esp;&esp;那感觉又来了。
&esp;&esp;五石散灼烧喉管的剧痛中,
&esp;&esp;恍惚似是梦境,朦朦胧胧间他再次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esp;&esp;他看见贞娘正在梳妆,
&esp;&esp;“表哥。”
&esp;&esp;“表哥你这是怎么了?”
&esp;&esp;那人忽远忽近,连带着她的声音也叫卫暄听得不真切,恍惚见淡淡的鹅黄罗裙拂过石阶,他试图去拉她,却握不住她的半寸衣角。
&esp;&esp;卫暄从来不屑与其他郎君一同吸食这五石散,但现在反而只有借这“五石散”,他才能再见见他的贞娘。
&esp;&esp;倏然,亭外来了人。
&esp;&esp;
&esp;&esp;雨丝如烟,虽是晌午,天际仍不怎么明亮。
&esp;&esp;卫暄沉浸于幻象,不愿抬头看。
&esp;&esp;这些年他不断回想过去,回忆与她的点点滴滴,他已经明白了他错了。
&esp;&esp;错在起初看轻她,又自以为是,将自己视作执棋人,他人皆是棋子。
&esp;&esp;最终却是被掀翻了棋盘。
&esp;&esp;棋子破碎。
&esp;&esp;亭外,站着一个鹅黄衣裙的女子。
&esp;&esp;迟疑片刻,她徐徐收起油纸伞,紧张地抬手摸了摸发髻间的发饰,向亭中走去。
&esp;&esp;走近了,她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