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喊到喉中的腥气抑制不住地向上翻涌,他终于停了下来。
&esp;&esp;他倏然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声音愈发轻飘飘。
&esp;&esp;“贞娘,你…疼吗?”
&esp;&esp;回答他的,只有屋外簌簌的风雨声,而不是那一声声故作温柔的‘表哥’。
&esp;&esp;从前那些个美好光景好似黄粱一梦
&esp;&esp;空白许久的脑子,好似动了起来。他想到方才卫玑说的——“自焚”。
&esp;&esp;自焚……
&esp;&esp;贞娘这般怕疼的人,竟会自焚。
&esp;&esp;他颤抖地问怀里那人,“贞娘,是因为知道我要回来了,你才这般的吗?你竟这般惧怕我吗?”
&esp;&esp;“从前都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esp;&esp;一滴滴咸泪落在焦骨上,卫暄看着,失了神。
&esp;&esp;“贞娘,我来陪你。”他眼中失了焦,痴痴呢喃道。
&esp;&esp;他轻柔地将焦骨放回原处,站起身,走出门去,一把抽出门外侍卫的剑,欲要自刎。
&esp;&esp;卫暄抬起剑,恍惚间瞧见剑刃倒映着贞娘浅笑的模样。
&esp;&esp;一个恍惚,剑被身旁之人一把夺去。
&esp;&esp;“玉臣,你这是做甚!”卫玑神情冷肃却又掺杂着几分讶异。
&esp;&esp;他万万没有料到,卫暄竟对表妹用情如此……
&esp;&esp;“五兄,你说她疼吗?”卫暄神情愈发恍惚。
&esp;&esp;卫玑见状心有不忍,拿出一份信递给卫暄,扭过头去安慰道:“玉臣,贞表妹让你好好活着,这是贞表妹临行前……留给你的信。”
&esp;&esp;见他如此行状,卫玑忍不住又道:“玉臣,表妹不是因为怕你……是因那冀州太守给她下了毒,她不愿把账本交出去,忍受不了那毒的痛苦,才……自焚的。”
&esp;&esp;听见卫玑说道,崔雅贞是不愿将账本交出才选择自焚时,卫暄浑身僵硬。
&esp;&esp;她竟是为了护着账本……
&esp;&esp;那日他早知危险,便提前准备了阴阳账本,当日携带的便是一册假账本,专门用来引鱼上钩。
&esp;&esp;他不是给贞娘说了,若是遇到那人就把账本交出去保命吗?
&esp;&esp;她怎这样笨。
&esp;&esp;一瞬,他身体僵直,喷出一口血来。
&esp;&esp;整个人向前晕了过去。
&esp;&esp;
&esp;&esp;弹指太息,浮云几何。
&esp;&esp;边塞的风卷着砂砾,五年不过指间流沙,转眼又一年春天,清河镇湖边的芦苇荡抽了新绿芽。
&esp;&esp;清河镇地处边塞,黄沙漫卷,天上似是蒙了层层薄纱。
&esp;&esp;河滩青石旁,素衣妇人正俯身浣衣。榆木棒槌敲打粗布的闷响惊起苇丛中的白鹭,身旁伴着扎着双鬟髻身着麻布、青衣身量不高的女童。
&esp;&esp;许久,那妇人放下棒槌,拭去鼻尖细汗,霜色衣襟洇着深一道浅一道的水痕,轻声唤道:
&esp;&esp;“榴儿,到娘这来。”
&esp;&esp;闻言,那名为榴儿的女童紧紧跟上妇人的脚步,乖巧道:
&esp;&esp;“娘,我帮你拿。”榴儿闪烁着眼眸,主动帮妇人拿着那榆木棒槌。
&esp;&esp;年轻的妇人倏然笑了,低头瞧着见榴儿那双与她相似的琥珀眸,忍不住抽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esp;&esp;是了,那年轻的妇人便是已为“焦骨”的崔雅贞。
&esp;&esp;五年前,她传信与卫玑前,就已经做好准备,若是卫玑知晓了是她害了卫暄,要打要杀她便受着。
&esp;&esp;与其再过那样被豢养的日子,她宁愿与卫暄同归于尽。
&esp;&esp;谁知,卫玑只是眼神复杂地瞧着她,教名医给她配了解药,便放她离开了,还教她再也不要回建康来。
&esp;&esp;她那时也无意探寻他眼底的深意,无关他是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亦或是念着他们曾经短暂的情谊……她只想离开。
&esp;&esp;离开建康的时,她只背了几身换洗衣服与些许银两,不知往哪里去。
&esp;&esp;便一路向北去,最终却在靠近边塞的清河镇安了家。
&esp;&esp;并无甚么特殊的缘由,只因,途径清河镇之时,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esp;&esp;她讶然却不意外,很快想到应是在冀州的那夜。
&esp;&esp;后面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卫玑会放她离开,卫暄没有死,且风光归来大义灭亲。
&esp;&esp;或许,那自始自终便是他们安排好的,卫玑一早便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