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余载日月交替,六十余载朝升暮合。
乘轻舟面上的青涩褪尽,改换一副成熟冷峻风貌。
他脸上的棱角日渐锋利,他的眼中菁华含锐,他的眉宇间载满霜雪一般的冷意,不笑时喜怒难辨。
世人皆道,此子颇有其父之风。
乘白羽坤君遗脉的身份不再是秘密,他接任仙鼎盟盟主的第二年发诏阐明己身。
昔日面对议论,他踟蹰难言,再心思凝定也免不了在意。
今日再面对议论,他气定神闲云淡风轻。
你们要议论?行。
先发制人,真相在此,随你们的议论。
他一纸诏书发出去,李师焉是什么身份,他身边一双儿女是什么身份,不言自明。
也不是没人议论,可这些议论再也没论到乘白羽面前。
乘轻舟容貌承袭自乘白羽,自然不会差,又习得一股冷傲气质,真是取两位师长之长,只是喜怒之难以捉摸,却不知是像了谁。
只有亲近的这几个人知晓,乘轻舟这是随了他的生父贺雪权。再往深一层说,是像他的祖母,很像皋蓼,那位神木谷中如万古孤峰的风雪一般的大妖。
大约朝夕相处的人,总是会不知不觉变得相似吧。凝望着这个孩子,绕膝之乐仿佛还在昨日的这个孩子,乘白羽心内只有叹息。
脸色平常:“阿舟回来了。”
他身侧落后半步,李师焉周身冰寒,霜扶杳与李清霄噤若寒蝉不发一言。
“几时到的?”
乘白羽镇定自若领着步入室内,在上首坐下,“边境太不太平,路上好不好走。”
乘轻舟在门边不动,抱着剑冷着脸:“刚到,太平,好走。”
“有毛病,”
霜扶杳小小声嘀咕,“旁人明明是关怀他,他要没个好脸。”
这花妖,细论的话并没有对着谁,好似对着面前的一团空气,很难说是在与谁说话。就是这无主的泛泛一句指摘,好似点着乘轻舟按捺已久的怨气。
“关、怀?”乘轻舟咬着牙,“你说谁,什么关怀?”
霜扶杳嚷起来:
“几次三番传你回来,还不是关怀你?哈!你爹现如今的诏令,全天下也就召不来你!”
“找我回来做什么?”
乘轻舟自始至终一眼没看李清霄,
“又不是我境界提升,又不是我的生辰,巴巴的叫我做什么?说什么关怀。”
李清霄蹙眉:“我怎么听着这话,阿兄是厌恶我么?”
“他敢!”霜扶杳连忙安慰,“他就你一个妹子,怎会厌恶你?”
“妹子?”乘轻舟轻哼出声,似有若无剜道,“她是师父的独女,我可高攀不起——唔!”
李师焉手中捏诀:“不会说话就闭嘴。”
“缄语术?”
乘白羽扶额,
“先解开吧。”
“解开做什么!让他闭着嘴吧,胡言乱语惹阿霄伤心!”
“阿兄你、唉,阿爹……”
“罢了,”
乘白羽温声嘱咐,“阿杳,你陪阿霄去找宫主,请他开览遗馆给你们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