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水至鲤庭,于夜厌而言不过几息功夫。
父子二人在鲤庭以西落地,红尘殿内火烛俱灭,并没有人走动的样子。
贺雪权凝目,一时自嘲道:“我忘了。”
乘轻舟道:“他平素是在凤箫殿起居……”
贺雪权面上看不出喜怒。
新住处,殿铭是‘凤箫’二字么。
驻足良久,
贺雪权:“回去莫提起今夜之事。”
“为何?”乘轻舟有些踌躇。
“说你鲁钝,你就蠢给人看?”贺雪权道,“霜扶杳已经不大好,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有多伤心?”
语气乍听轻飘,实则严峻无比。
乘轻舟震动:“我、我没想到……”
随即黯然,
“我此前种种言行,只怕他恨不能没我这个儿子。”
“‘不大好’?父亲还不知道罢,我亲眼所见,霜扶杳口鼻无息已经身故。都是我……”
千万般悔痛难以言描。
“亲眼所见?”
贺雪权讥讽,“趁着没人扒在窗子上偷偷看的吧?你但凡好好进去请罪问句话。”
乘轻舟垂着目光:“……我实在无颜相见。”
“霜扶杳没死,他服下潜息丹,只是沉睡,你若尚有良知,好好惜命,寻找解药是正经。”
“当真?!”乘轻舟猝然抬起头。
贺雪权上下打量两眼:
“方才看你满脸只写着‘想死’两个字,此刻总算有几分生机,”
话锋一转,
“霜扶杳能活,你的罪难逃。好好想想如何给你父亲赔罪吧。”
乘轻舟垂头丧气喃喃自语:
“阿爹……我伤透了他的心,伤透了他的心。”
贺雪权冷冷斜一眼。
倒霉孩子。
“我总是,疑心……”乘轻舟迟疑道。
贺雪权:“疑心什么?”
“疑心他们在议论我,”
乘轻舟一吐为快,“什么我是魔修之子,什么我父亲、祖父母皆不是好人,若非师父和春行仙君约束,还不知道会闯出什么大祸。”
“当然不是说父亲的不是!”
乘轻舟连忙解释,“大家对魔族多有误解,以为是和鬼族一样图谋不轨阴险狡诈的异类,其实只是修炼功法不同罢了。”
贺雪权:“无妨,你接着说。”
乘轻舟眼巴巴:
“这些话听得多了,心中难免怏怏不快,祖母……皋蓼,皋蓼又悉心解意,说她也是多受人误解,未免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又派另一甘棠妖相伴……”
“啊!”无限懊丧,“我真的是糊涂啊!那时竟然觉着有个人肯听我发牢骚说说话,也不错……”
“……说你什么好,”
贺雪权无奈,“罢了,流言有时的确杀人于无形,不必过于苛责自己,你还小,往后引以为戒。”
“是。”乘轻舟肃着脸答应。
父子两个忽然相对无言。
贺雪权猛然间想到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