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拔日近,某日,李师焉陪乘白羽看劄子。
看一刻,李师焉提议一件事,乘白羽没答,丢开劄子去看霜扶杳。
“师焉,你确定?随我去大荒山,不留在盟里?”
两人立在霜扶杳榻前,轻声交谈。
这小花妖,平时没一刻安省,不是在笑闹就是在蹦跳。
此时安静非常,躺在那里,静得像……
像他的本尊,像一树静谧美好的甘棠。
“霜扶杳还在这里,还有,”
乘白羽朝殿外努努嘴,“还有那个不省心的。”
乘轻舟几乎在这处偏殿安家。
也是几乎,乘轻舟将藏书楼誊写搬来,整日埋首书海,偶得一沾着边际的线索便跋涉千里赶去,去看看是不是和缄亡草有关。
其余时候守在这里寸步不离,也不进来瞧,乘白羽不让。
“你别说,”李师焉声音低两分,“我夜里起来吐纳,几番看见他跪在殿门前叩首,是挺不让人省心。”
“大晚上没有人,独自磕头?”
乘白羽倒抽一口气,“别是魇住了?”
“我观他面色并无大碍,”
李师焉道,“我驻守在此,镇日看他这没出息样子?让清霄留下吧。”
“也罢,蓝护法也留下,应当出不了岔子,等等,”
乘白羽转过脸,“你晚上吐纳?”
“嗯。”李师焉答这个字,鼻腔里气流涌动,活像哼一声。
“做什么?学豕叫?”乘白羽笑逐颜开。
“我须加紧修炼,到幽都替你开路,不听话的鬼修都替你斩了。”
“是,是,”
乘白羽笑得撑不住,“不然被贺雪权比下去,可怎生是好呢。”
“乘白羽,”李师焉眼皮一撩,“你好自为之。”
“我好着呢。”
仰着脖子张着眼睛,真正恃宠生娇。
李师焉气势收敛,揽住人:“拿你什么法子。”
乘白羽双臂环着,缱绻相拥。
“你做我的先锋官?”
“好,”李师焉抚他的发,“某为主公鞍前马后,听凭差遣。”
微微弯腰,覆在乘白羽耳边又道:“定护你的平安。”
“听见没有?”
乘白羽稍稍撤开,对榻上霜扶杳道,
“小阿杳,你乖乖睡着,这个老神仙说的,我们一定平安归来。”
一定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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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李花盛开,荡剑台如坠花海,纷纷扬扬缥缈如梦。
季春三月,乘白羽点将荡剑台,伐北。
这是他首次站上荡剑台,敬告天地,授斧赐带。
真正走上来,举目四望,始知非凡。
南望碧骖,碧色如织,安宁祥和,北望大荒,黄沙莽莽,孤蓬银霜,仿佛四海八荒尽在足下,日月星辰皆在你手。
乘白羽依稀体会到一些昔日贺雪权的心境。
年年到此登临,玉龙提携,云中持节,凯歌长奏,万众拊髀。比肩者谁?子房夷吾,嫖姚相如。
这样的豪情满盛,心里是很难再搁得下儿女情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