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雪权匆匆扫过,贺临渊的原话当时是他亲笔记载,此时此刻他却希望自己从未记录过这段话。
半晌。
“彼时李师焉已在化外,为何作此文?”
贺雪权道,“会否?或传闻有谬,或旁人假借名号。”
乘白羽摇头:
“那时凡间还是李氏前朝,他做着国师,的确编过许多谶语。”
想起什么,乘白羽拿出百宝囊一阵翻找。
寻得一册,白笺尾纸、黄绢隔水,藏蓝五段双惊燕,古朴雅致。
乘白羽捏诀寻字,倏尔书页无风自动,翻至某页。
瞟一眼,乘白羽道:
“看,这本收录有他所作的所有谶文,取自清霄丹地藏书楼,也有这篇。”
当时好奇私下收着,只当闲来无事解个闷,看看老神仙编过什么东西。
每每联想到李师焉冷着脸、捏着鼻子编瞎话,乘白羽总开怀大笑。
乐极生悲,今日总该你哭。
人心世事,谁能算到?
这篇害得乘氏家破人亡的谶文,出自李师焉之手。
也是老天该着,先前乘白羽看过星君仙帝轶闻,看过凡间晴雨星象,就是没翻到这一篇。
乘白羽望着贺雪权手里的两本册子,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或者都不该,只有一声叹息。
贺雪权又问:“灵溪天师连自家王朝基业都懒得管,怎会没头没尾指摘乘氏?”
“我猜他的原意和乘氏无关,”
乘白羽惨淡一笑,
“白鱼跃于舟中,所以纣可伐矣。神鹿降于沙凫,所以仙鼎有主。花鸟鱼虫,文章歌咏,有心之人尽可各自诠说。”
“你看这句,”
乘白羽指着谶文一处,“‘贵姓不除,天道不存’,李师焉对他们老李家的不肖子孙颇为不满,认为有能者早该兴替,他是在说李姓吧。”
又道:“回头我问问他。”
贺雪权尤为敏锐:“你要与他对峙?”
“我不可能装作不知,”
乘白羽道,“道侣之间,不该横亘这等秘密。”
“此事掀开来,”
贺雪权一字一句,“你与他不一定还能做成道侣。”
乘白羽:“那也是天注定。”
“还有个问题,你先前为何说不会是我挑拨离间?”
贺雪权举起笺供,“这东西分明是我交到你手上。”
乘白羽苍白着一张脸,抬眼。
凝神注视片刻,他轻轻咦一声:“不会吧。”
“现如今你还想着伤我的心吗?且不说‘灵溪’这名号世上鲜有人知,即便你知道,也会瞒着我的吧。”
乘白羽轻轻说道。
贺雪权五味杂陈:“……是,我会不遗余力瞒着。”
因此……
贺雪权心上动刀笔,一笔一划雕镂:因此他都看见的。
这些年他默默为他做的事,他都看在眼里。堕魔,厮杀,助阵,力压众魔君向他俯首,他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