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平日就算了,你人突然没了,我哪敢上街。”顾夷并没有真的生气,见黎翀浑身上下不像是受过伤,暗暗舒了口气,“万一你是被抓起来审问,我到处跑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你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esp;&esp;顾夷没有告诉黎翀,她担心家里生火做饭的炊烟会让邻居起疑,这一段时间都是喝冷水吃干粮忍过来的。
&esp;&esp;“事发突然,我也没办法。”黎翀将宫内疫情的事情说了下,抬手摸了摸顾夷的脑袋,“委屈你了,一会我就上街买菜,咱们好好吃一顿。”
&esp;&esp;“瘟疫?”顾夷惊讶道,“我在宫里活了十几年,第一次听说皇宫闹瘟疫。”
&esp;&esp;黎翀道:“谢明峥的亲卫偷偷处理了一些人。这事估计有些蹊跷,朝中恐怕还有不少官员,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esp;&esp;顾夷冷笑了一声:“我哥下落不明,我呢,也不想搭理他们;托天天做升仙梦的顾启的福,谢明峥如今也是民心所向,他们这算盘,还打得响吗?”
&esp;&esp;黎翀闻言道:“你不想做回公主吗?”
&esp;&esp;顾夷斜眼看向黎翀:“对了,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
&esp;&esp;顾夷回到屋内,坐下来,望着停在院内枝头上的燕子,道:“胡羯族十年前发生过一场政变,在他们的左贤王称王前,他们的可汗是苏赫巴。”
&esp;&esp;“那时候,北方的守边大将还不是谢明峥。”
&esp;&esp;胡羯人骁勇善战,当时的大将军也不是什么废物。但因为顾启沉迷修仙,不管政务,许多军饷都被外戚权臣贪墨,导致苦寒之地的将士们连每人一身像样的抗寒衣服都凑不齐,于是战力大减。
&esp;&esp;边城没有守住的事,不说时有发生,十次之中也得有个两三次。
&esp;&esp;听起来好像战绩还凑合,然而每次的失败就意味着至少有一座城池遭遇灭顶之灾。烧杀抢掠是基本操作,胡羯人若是死伤惨重些,那就要屠城泄愤。
&esp;&esp;可这和远在南方的贵族权臣们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胡羯人杀完抢完就离开,又不会占着地,死些个平民百姓罢了。
&esp;&esp;“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曾经发生过一件轰动朝野的事情。”顾夷道,“胡羯人有一支两万人左右的奇兵,打到了大梁腹地。”
&esp;&esp;黎翀点点头。
&esp;&esp;那时候许多人都说,大梁要亡国了。
&esp;&esp;“不过,后来不是又被打退了吗?”黎翀回忆道,“我记得当时成原地区的太守守住了城池,虽然代价有些惨烈。两方僵持了大概半个月,胡羯败走。”
&esp;&esp;顾夷道:“僵持时,胡羯曾经偷偷派使团进京谈判。”
&esp;&esp;黎冲愣了下,这事他的确不知道。
&esp;&esp;“胡羯人狮子大开口,要了许多的金银布匹粮食。”顾夷声音中怒气渐起道,“顾启答应了。那么多的钱粮,但凡能送到前线将士的手中,胡羯就不会如此猖狂;但凡送到了成原,城内的官兵百姓,就不必烹人充饥。”
&esp;&esp;黎翀沉默了。
&esp;&esp;他只知成原之役异常惨烈,却不并清楚其中的内情。
&esp;&esp;“这些并不是全部的条件,胡羯人还让顾启嫁个皇室子嗣过去,美其名曰,和亲。说什么,皇嗣一日不死,胡羯和大梁便有一日的和平。”
&esp;&esp;黎翀算了下时间,疑惑道:“那时应该没有适龄的公主吧?而且为什么要用皇嗣这样的词?”
&esp;&esp;“因为苏赫巴男女不忌。”
&esp;&esp;“就算皇子也可以,也只有三皇子与五皇子年纪差不多。”黎翀道,“但三皇子体弱,恐怕不等出关,就受不住了;五皇子身有残疾,对方也不愿意要吧。”
&esp;&esp;“嗯。”顾夷道,“所以顾启想了个绝顶聪明的办法,他许了人家一双年幼的儿女,让人家养几年再娶。还说什么,现在两个孩子的岁数加起来,年纪也够了。”
&esp;&esp;那时的顾夷和顾棠,尚不满十岁。
&esp;&esp;黎翀气得当场掰断了桌角:“就没有大臣出来反对吗?”
&esp;&esp;“这是私下里说的,除了顾启和使臣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顾夷道,“我和顾棠玩捉迷藏,正好躲在政厅的床榻下,才听到了这些荒唐事。”
&esp;&esp;赔款和亲之事,最终因为胡羯的败退不了了之。
&esp;&esp;“你以为顾启放任我在宫中肆意妄为是宠爱我吗?”
&esp;&esp;“他不过是怕我不高兴,将那天的事情抖出来罢了。”顾夷垂下眼帘,“也可能是巴不得我不小心死在了宫外,既不用落人口实,也不用担心因此让我哥起了反心。”
&esp;&esp;“翀哥,换作是你,你还想继续当这个公主吗?”
&esp;&esp;“我啊,怕是把一辈的运气都压在了那天。”
&esp;&esp;黎翀有些心疼地抱住顾夷,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小夷,别怕。如果再有这样的事,只要你们叫我一天翀哥,我就会拼命护你们一天。”
&esp;&esp;“天涯海角,我不信找不到一处容身之地。”
&esp;&esp;顾夷抬手回抱住黎翀,用脑袋蹭了蹭黎翀的胸口。许久,喃喃道:“不是那样的,翀哥。我是大梁的公主,我所享受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是大梁子民的血汗。”
&esp;&esp;若那一天成原败了,她也不会逃走。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