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深夜无眠时也会想,如果有一天爷爷发现了,她该怎么办?
&esp;&esp;徐玖太清楚老人家的脾气了。她爷爷要是能同意她与女子相守一生,除非他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再投胎转世到别家,才有那么一点点可能。
&esp;&esp;徐玖不敢深细,总是忍不住去逃避这个问题,暗暗安慰自己——女孩子之间关系亲密一些很正常,别人未必看得出来。
&esp;&esp;“姐姐,我得走了。”余年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esp;&esp;徐玖脱口道:“你要抛下我吗?”
&esp;&esp;余年赶紧摇头:“不是,我不是抛下姐姐,我只是在等你。”
&esp;&esp;“我会用余生等你,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在一起,不是吗?”
&esp;&esp;徐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esp;&esp;这个回答,肯定不是余年突然想到了。也许她也在很多个相同的夜晚,望着头顶的帷帐思索过这个问题。
&esp;&esp;徐玖明白,是余年替她做了选择,让她不至于左右为难。
&esp;&esp;徐玖走上前,捧住余年的脸颊,侧头吻住了她柔软的唇。
&esp;&esp;“你一定会等到我的。”
&esp;&esp;余年临行前将自己亲手雕刻的黑曜石耳坠戴在了徐玖的左耳上。
&esp;&esp;她们一人一个,像定情信物似的。
&esp;&esp;马车离开阁老府的那天,谁也没有哭。
&esp;&esp;徐玖每隔几个月就会收到余年的信,信里写着她这些时日的见闻与趣事。
&esp;&esp;起初这些信件都被徐阁老扣了下来。
&esp;&esp;可他看着自余年离开后日渐沉郁的亲亲孙女又实在心疼。
&esp;&esp;若当初徐玖同他闹起来,他也许还不会这么……内疚。
&esp;&esp;于是信没在他手里捂几天,老头就扔给了徐玖,扔过去了还得装不知道,多此一举地问道:“谁大老远的从宁州给你写信啊?”
&esp;&esp;问完也不听徐玖回答,哼哼唧唧地就走了。
&esp;&esp;有了来信后,徐玖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不再躺在凉亭的软榻上发烂发臭。她甚至学起了种花种菜,养鱼养鸟养兔子。
&esp;&esp;徐阁老这心里头的酸劲又冒了出来。
&esp;&esp;信里有什么甜言密语啊?比他这个爷爷说话都好使?
&esp;&esp;终于有一天,徐阁老忍不住了,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万分心虚地拆开了余年寄来的信。
&esp;&esp;信里写了她如今所到之处的风土人情,还有个……乐事。
&esp;&esp;说他们这次去表演的这家人养了只会说话的鹦鹉。
&esp;&esp;那鹦鹉拽一下右脚就说“贵客到访,蓬荜生辉”,拽一下左脚就说“贵客慢走,后会有期”。幻戏班里的大个子好奇问道,那要是两只脚都拽会说什么?家主让他自己试试,他刚拉了绳子一下,就听那鹦鹉大叫“偷鸟啦!有人偷鸟啦!”。
&esp;&esp;徐阁老没忍住,笑出了声。
&esp;&esp;笑完他紧张地看了下四周,想起仆役都被打发到外面,又松了口气,赶紧板起脸,将信塞了回去,装作无事发事,走到门口让人将信送给徐玖。
&esp;&esp;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五年,徐玖已经变成别人口中的老姑娘。
&esp;&esp;徐阁老依旧会操心着孙女的婚姻大事,只是随意了许多。
&esp;&esp;这些年朝廷愈发动荡,风雨欲来,各家各户都急着找后路,而徐阁老并不是被看好的那个,加上徐玖年龄又大了,渐渐变得无人问津。
&esp;&esp;徐阁老都已经开始寻思,怎么给孙女安排自己百年之后的退路了。
&esp;&esp;徐玖虽久居后院,但并非对大梁的形势一无所知。
&esp;&esp;她如今可没有什么国在我在,慷慨就义的热血情怀,想的自然是如何带着爷爷避开战火,至少要让爷爷能安享晚年。之后,再之后就去寻余年,是死是活都要和她在一起。
&esp;&esp;只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谢家军先胡羯一步占领了帝都,一夜改朝换代。
&esp;&esp;前朝旧臣多是投了新帝,但徐阁老没有。
&esp;&esp;他虽知顾启昏庸,但谢明峥的造反仍让他难以接受。毕竟在他看来,弑君可是比弑父还要大逆不道之事。
&esp;&esp;若非担心徐玖,徐阁老恨不能直接殉国殉君,辞官归隐已是让他觉得声誉蒙尘之举,更别提为新君效力。
&esp;&esp;但,谢明峥不同意啊。
&esp;&esp;徐阁老愚忠,可在读书人和百姓之间的口碑特别好。他为官清廉刚正,以前代天巡狩时,破了许多冤假错案,收拾了不少贪官;沿途也帮过许多人,资助的贫困考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不在百姓前摆阁老的架子,平易近人……
&esp;&esp;谢明峥三番五次请他继续出任阁老一职,不仅是看重他的能力,也是有些顾及自己的名声。
&esp;&esp;奈何,老头比驴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