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连韩砺都来了,帮着统筹人手,一连找了好几天,全无消息,说明那人已经不在圈定的范围里。
域中二十四路,天下何其大,要是此人偷偷窝去哪个乡下躲个一年半载,等风声过了,恐怕真的会逃出法网。
而如果他卷土再来,不知又会害多少人家……
这个人,还是自己亲手放跑的!
辛奉又恨又愧,只觉再无颜面。
他嘴里苦得厉害,还是道:“既如此,这里就不要再搜了,其余地方照常通缉就是。”
韩砺点了点头。
搜查到现在,人力、物力,都是极大开支,已经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自然不能再徒耗下去。
辛奉又道:“韩兄弟,今次你能来,已是帮了大忙,我虽没出息,从前、今日事情,自会记得清楚,将来若有机会——罢了,以你才干,哪里有用得到我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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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道:“这里已是定了,你快回去吧,京中多少要紧事情,不要再做耽搁了。”
韩砺没有跟他掰扯这些,却道:“此事先放在一边,我正想问——辛兄,我今日又去了一趟那日船上,船甚大,共两层,那吕茂是从顶层船舱木窗中,跳进河里,最后潜逃的么?”
辛奉点头应是。
韩砺又问道:“我问了船家同当日在场的人,都说那吕茂入水时候,声音甚小——你有听到吗?”
辛奉摇了摇头道:“我当时已经半晕,耳朵里嗡嗡的,一时也分辨不出来是什么声音,若要找自己人确认,恐怕还要问那秦纵——他回京已经有几日了,本也只是伤了胳膊,不妨碍说话,你若来得及,到时候问他一问。”
正说话间,却听外头一阵敲门声。
韩砺刚叫一声请进,来人推门而入,却是个差官。
对方进门便道:“韩公子,京中来了急信。”
韩砺接过,拆开读了一遍,再面向辛奉时,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他道:“我有事要回京一趟。”
辛奉忙道:“你去!你去!我这伤不要紧,糙皮糙肉的,用不得多久就好了,只要稍能活动,我自己就晓得回京。”
“你伤在腿骨,好好养伤,不好胡乱挪动,免得生出后患来。”韩砺劝了两句,又道,“今次走了吕茂,一时半会未必能捉得到人回来,你想好怎么收尾了么?”
辛奉沉默了好一会。
他道:“正言,我知道你靠得住,不怕说与你听——今次若非那秦纵乱事,吕茂未必能走。”
“但今次前线主持搜查的是我,左右这责任是跑不脱了的,况且他又是新来,嫩得很,哪里扛得住这样纰漏,我想着,等到回去,索性把这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得了。”
“左右有前头查拿赌坊的功劳垫着,最多也就是功过相抵,说我几句,最后仍叫我来跟进此案……”
“只是可惜了,许多年不能晋升,难得这回得了正言你带契,拿两个大案垫着,本以为能往上动一动。”辛奉说着说着,苦笑起来,“我出前拍着胸同你嫂子说,必定挣个大功回去,把俸禄涨一涨。”
“她平日里诸多埋怨,说这个,说那个,又吵着嚼用不够,我虽也同她骂仗,其实心里知道,我整日在外奔波,她一人操持家里老小,不知多辛苦……可惜今次得不了大功,一点小功,恐怕未必能升职加俸——当真没脸回去看她。”
韩砺听得辛奉在此处一番自述,便知他并不晓得送回京中的信报如何说的,更不知后续很可能抵消不完,不仅没有功劳,还要被申斥。
可就算此时点破,也并没有任何意义。
秦纵右军巡院判官堂弟的身份,辛奉总管搜查的身份,都决定了最后闹开来,就算现在撕破脸,把事情掰扯清楚了,一样要担责不说,长久下去,吃亏的还是辛奉。
他一直不说话,辛奉已经有些察觉出不对来,道:“正言,可是你听得什么信?衙门里有什么不好的说头?”
韩砺并没有直接回答,只道:“我今次有事要去外州一趟,只怕得一两个月才能回京,暂时挪不出手来管顾其余。”
“伤筋动骨一百天,辛兄,我若请你不要着急回衙,也不要理会旁人说什么,再大的气性,都等我回来再理会,不要同人起冲突,不要与人骂仗,不管秦判官也好、郑知府也好,其余巡检、官差也好,都不要管——你做不做得到的?”
辛奉并非蠢货,听到此处,早猜到缘故,一时脸色灰败,半晌,方才勉强笑道:“兄弟,你好心好意,我都尽知了,此事你不用操心,我已经卖力半辈子了,若说是上头的问题,为什么换了这许多上官,旁人都能升,独我一个不能?”
“想必不是旁人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今次伤了这一回,我想清楚了,日后也不要这样横冲直撞的,一味想着做事、办案,不知进退、不懂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