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谁知道还会有再见面的时候?
&esp;&esp;可要说一点不爱了,一点也不在乎了,也是假的。
&esp;&esp;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关怀爱护,心动过的,爱过的也都是无可转圜的事实。
&esp;&esp;谢不尘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的鹤予怀。
&esp;&esp;好像就是自然而然的,就这么喜欢上了。
&esp;&esp;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不喜欢了。
&esp;&esp;师父是唯一的师父……是五洲四海对他最好的人,他最亲最爱的人。
&esp;&esp;别人眼里是五百年漫长的时光,是早该放下的感情,可是在他眼里,只是寥寥一瞬,爱和怨都还在,长在他的身体里面,没有办法立刻剥离出去。
&esp;&esp;“我看过公子所有的记忆,要我说啊,”那魅伸出手托起谢不尘的下巴,“公子啊……你太可怜了……”
&esp;&esp;谢不尘被迫仰起自己的头,此刻他神魂在外,已然露出原本的形貌。
&esp;&esp;他生得实在好看,那魅对他的脸简直爱不释手。
&esp;&esp;魅又重复一遍:“太可怜了……”
&esp;&esp;周围游走的魅吟唱着:“太可怜了……”
&esp;&esp;“生死都是因为一个人。”
&esp;&esp;那只魅欣赏着谢不尘的脸,带着长而尖利指甲的手拂过谢不尘的微微发红的眼尾,又擦过他双眼底下一指远的地方生的两颗痣。
&esp;&esp;“为一人哭,为一人笑……将一生系在了一人身上……都未曾为自己活过,一旦将那人拉出你的命,连活都活不了呢。”
&esp;&esp;“又傻……”魅闻了闻他的神魂,“又可怜……”
&esp;&esp;谢不尘眼睫微微颤动,闻言低声笑道:“你说得对。”
&esp;&esp;“你说得对。”
&esp;&esp;他的神魂落泪了。
&esp;&esp;那魅趁机低头对上谢不尘的脸,鲛尾卷住谢不尘的腰。
&esp;&esp;他的唇距离近到几乎要吻上谢不尘额面。
&esp;&esp;“…………外面就是如此危险,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那魅嘻嘻笑了两声,擦掉谢不尘眼角的泪水,“公子,你不如留在澎湖,我们不吃你,只要你和我们共享……”
&esp;&esp;“极乐”两个字还没说出来,这只妖娆男魅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胸前插着一把剑,蓝色的血从剑尖处滑落。
&esp;&esp;谢不尘一愣。
&esp;&esp;他的目光越过魅的肩头,看见了一个雪白的人影。
&esp;&esp;鹤予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出了幻境,他站在自己对面,手一抬,插进胸膛的山海剑回到了他的手中,那只魅恍然落到湖底。
&esp;&esp;谢不尘听见鹤予怀极其平静而又笃定的语气。
&esp;&esp;“谢不尘。”
&esp;&esp;
&esp;&esp;这久违的声音是如此的稳当,冷静,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有着不容置喙的味道。
&esp;&esp;和五百年前分毫不差。
&esp;&esp;然而鹤予怀手中的剑却在颤抖。
&esp;&esp;是灵力震颤?
&esp;&esp;还是鹤予怀的手在抖?
&esp;&esp;谢不尘不知道,在此刻也不想知道,他安静地看着鹤予怀,对鹤予怀口中“谢不尘”这三个字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esp;&esp;他觉得很累,兜兜转转几百年了,没想到醒来还是遇上。
&esp;&esp;谢不尘觉得或许是上辈子欠了鹤予怀什么东西没还,所以这辈子注定要和这个人纠缠不清。
&esp;&esp;纠缠到如今,命没了一条,遇见故友也是相见不相识,连呆呆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esp;&esp;谢不尘看向那只被鹤予怀一剑穿胸而死的魅。
&esp;&esp;这只魅说得真对,自己真是又傻,又可怜,把一个人视若生命,结果那个人就是来要你的命的,所以到最后死的是自己,一无所有的也是自己。
&esp;&esp;他抬眼看向鹤予怀,五百年未见的师父乌发全白,虽然容貌未变,却也处处是陌生之感。
&esp;&esp;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esp;&esp;另一边,鹤予怀压下喉间翻涌而上的血气,试着向前走了一步。
&esp;&esp;他从幻境一开始就知道面前的谢不尘不是虚影,而是真的,所以尽管他心痒难耐,尽管他想赶紧把谢不尘带走,但他还是没有第一时间打破幻境。
&esp;&esp;幻境外的那十几年不乏利用和算计,在幻境内,他想试着弥补一些,纯粹地陪谢不尘过上几年时光。
&esp;&esp;但是没想到……谢不尘醒得那样快。
&esp;&esp;也是,镜花水月的幻梦,再怎么样都是假的,又能维持多久呢?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