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没空去想这个距离是否过近,因为就在眼前,这双近在咫尺的蔚蓝色眼睛眼尾一层层漫上越来越深的红,在那血色般的红里又闪烁点水光。
&esp;&esp;苏格兰死死咬着下唇,一丝血气渐渐逸散在潮湿的浴室里。
&esp;&esp;雷声打得人心颤。
&esp;&esp;诸伏景光虽然不清楚知花裕树具体是怎么做的,但他太清楚组织对卧底和叛徒会采取怎样的手段。
&esp;&esp;他怎么敢易容成他这个卧底的模样!
&esp;&esp;琴酒再讨厌他不过,绝对会对他赶尽杀绝,小树竟然还要在他面前假死……
&esp;&esp;在开什么玩笑。
&esp;&esp;有一点偏差,他真的会死。
&esp;&esp;后怕令诸伏景光的手指不停打颤,恐慌又转换为恼怒,对自己,也对面前这个随意将自己置于危险的人。
&esp;&esp;“你……你别生气。”知花裕树其实不理解苏格兰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下意识地安抚道歉,“我超厉害的,我做了万无一失的计划,根本没人能识破……”
&esp;&esp;完了,苏格兰好像更生气了。别咬了,再咬嘴唇都要被咬穿了。
&esp;&esp;知花裕树承认自己确实不太擅长应付这个场面。他想往后缩,苏格兰被拷着,只要后撤一步就能逃开,但他居然不敢。
&esp;&esp;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苏格兰,就算是做任务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冷漠,只要看到他,那双蔚蓝色的猫眼都会变得柔和。
&esp;&esp;苏格兰从不对他生气。
&esp;&esp;而此刻,那双眼被血色的愠怒侵占,似乎还有些别的令他更害怕的东西混在其中,令他连逃开的念头都不敢升起,怕被看穿。
&esp;&esp;苏格兰哑着嗓音质问他。
&esp;&esp;“如果你为了救我而死,知花裕树,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
&esp;&esp;知花裕树只能干巴巴地重复:“我没事的,我不会……”
&esp;&esp;我不会死。
&esp;&esp;他想要这么说。
&esp;&esp;可他确实已经死过一次,知花裕树不想对苏格兰撒谎。
&esp;&esp;他只好说:“我不需要你的感激,我愿意冒着危险救你,是因为我把你视为挚友,苏格兰。”
&esp;&esp;他认真地看着苏格兰。
&esp;&esp;苏格兰抓着浴巾的手指越来越用力,青筋暴起,他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压抑到极点后终于崩出缺口,“挚友?你把我当挚友,我却无法和你一样……”
&esp;&esp;“……我知道。”
&esp;&esp;苏格兰是他的挚友,但他并非苏格兰的挚友,甚至能否算朋友都存疑。
&esp;&esp;卧底最会骗人了。
&esp;&esp;知花裕树一直都清楚这件事,得知苏格兰是公安卧底后更清楚这件事。
&esp;&esp;只不过这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所有的朋友都是他单方面认定,他从来都是自愿为朋友做这些。
&esp;&esp;但是被苏格兰直接指出这一点……还是令他有一丢丢难过,只是一丢丢而已。
&esp;&esp;苏格兰一看知花裕树的表情便知道他误会了。只是他无法明说——
&esp;&esp;和知花裕树不一样的是,他不仅将对方视为挚友,更将他视为挚爱。
&esp;&esp;“不,你不知道。小树,”他第一次在对方面前叫出这个名字,终于放软语气,唇舌间生出无限柔软,“你的性命在我看来,远比我自己的更重要。”
&esp;&esp;攥着浴巾口的手指放松,转而抚过渐渐变干了的银发,手指插入其中,目光里的恼怒渐消。
&esp;&esp;他轻声说。
&esp;&esp;“我可以死去,早在我决定成为卧底时就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但你不行,小树,我想你长命百岁。”
&esp;&esp;他顿了下。
&esp;&esp;“哪怕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esp;&esp;知花裕树好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他迫切需要一个ai来帮他组织语言,好在雨声雷声填充了短暂的沉默。
&esp;&esp;长命百岁啊,如果真能长命百岁就好了。
&esp;&esp;知花裕树盯着面前的蔚蓝色眼睛看了一会儿,也放轻了声音。
&esp;&esp;“苏格兰,我知道我做的事很危险。但就算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我不可能看着朋友在眼前死去。
&esp;&esp;“就算真的为了救你而死,我也心甘情愿。”
&esp;&esp;雨声似乎渐渐小了,在这句话的尾音消失后,诸伏景光分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比雷声还要大,压不下,他也就放弃了。
&esp;&esp;这时候倒庆幸一只手腕被拷着,甚至拷得有些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