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嫱原以为这是李彻找的斫琴师。
这些天,不光是前朝骚动,西蟒与南郡亦不甚安分。
他们对中原虎视眈眈,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这些天尤甚猖獗。
西疆边境交战了一场又一场。
亲蚕礼便是在此等当口拖了下来。
正思量间,李彻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男人目光流转在她脸颊上,淡声道了一句:
“进。”
一名面生的中年男子被闻铮领着,走了进来。
对方背着木匣。
卫嫱原以为那是什么琴匣,待自地上起身后,她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小药匣。
一个同兄长先前所用的、模样大差不差的药匣。
皇帝抬手,屏退众人。
而后望了过来。
桌台上的熏香仍燃着,袅袅青烟寸寸蔓延过明黄色的桌台,与缭绕着的、淡薄的水雾里,她看见李彻那一双眼。
精细到有几分美艳的凤眸,夹杂着几分思量。
如此看她做甚?
那背着药匣的老者识眼色地朝卫嫱走来,先是向着她行了一礼,而后道:“娘娘,草民便开始动针了。”
她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脚边的老者,又不解地朝李彻望去。后者看出她眼中困惑,淡声道:“阿嫱,朕叫他给你将从前那张脸换回来。”
他虽未找到同兄长那般技艺高超的斫琴师。
却命人搜寻到同样技艺精湛的易容师。
这句话说到最后,皇帝的眉目间,不自觉带了几分柔色。
卫嫱讶了一讶:“现在便换?”
“嗯。”
现在便换。
她下意识捂住脸颊,往后倒退半步。
“你……”
卫嫱看着身前一袭龙袍的男子,皱起了眉。
她不是不愿换。
这张脸皮本就是当年为躲避李彻的追捕,若非要她挑,她还是希望换回从前那张、本属于她自己的容貌。
可眼下,男人长身玉立,颀长的身形立在桌案之前,拖出一道影。
他的眼底有轻微的强制。
看得卫嫱眉心又拢紧了些。
她眼神里闪过一道情绪,清凌凌的银光,如水面上掠过冷白的月影。
她问李彻:“你为何不先同我说?”
就这般直接把那易容师传入宫中。
径直让对方背着药匣,跪在她裙角边,手指已探向那换骨的银针。
针尖刺芒。
泛着淡淡的寒光。
听了她的话,李彻先是一愣,微燥的风拂过他明黄色的袖摆,对方缓步朝她走了过来。
他开口,并未径直回答,却像是在哄她:“嫱儿,乖。”
男人低下头,眼睫也如小扇一般轻垂着。
看上去倒还十分有耐心。
正说着,李彻又迎上前,用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他用的是左手。
男人手指发凉,轻蹭过女孩面颊——卫颂的手很巧,仅在她的面容上动了几笔,俨然将她换就了另外一副模样。相比于从前的样貌,眼下她收敛了许多美艳的锋芒。她的模样清丽温婉,可唯有那一双眼,只有那一双眼……
李彻垂眸,看见女孩眼底的倔强。
她道:“我不换。”
她今日不换。
即便是要换,她也不想听从于李彻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