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与南郡的援军赶到,将西蟒追兵击退。
天色也一点点亮了起来。
此时已至晌午。
金乌高挂,正悬于头顶,洒下一片灿灿金辉。
说也奇怪,昨夜明明是那般阴冷的风,如今的日光却有几分烈了。暖融融的光影将人身形笼罩住,卫嫱独自一人坐于悬崖边,竟觉得手脚发寒。
她听见了脚步声。
知晓身后站着的,是她的二哥。
她更知道,此刻滕慕定是满心紧张地盯着她,生怕她去做傻事。
卫嫱将双膝抱紧了。
她不会做傻事。
不会傻到丢下自己的亲人,为了李彻殉情。
但此时,她只想一个人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干,单单就是这般坐着,吹吹这山谷的风。
她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动。
卫嫱愣了许久。
直到有下人上前,不知在身后与二哥说了些什么,她下意识转过头,只看见那件深紫色的袍子。
是李彻的。
是他在坠崖前所穿的外袍。
这件袍子,卫嫱分外熟悉——便就在二人困于山洞时,是李彻脱下这件外袍包裹着她、为她取暖。如今看着眼前这一件被树枝刮得有些破烂的袍衫,不知为何,她的内心深处竟涌上一阵莫大的酸涩感。
滕慕手里拿着那件袍衫,看着她,欲言又止。
半晌,二哥沉默地上前,还是将衣袍递给她。
“山间风大,跟哥哥回去吧。”
“大宣的援兵来了,一切都会结束的,跟哥哥回去,阿月还在等你。”
滕慕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
是了,大宣的援军到了。
有大宣支援共同御敌,南郡有救了。
莫名地,卫嫱脑海中闪过一个声音,对方语气也同样温和,夹杂着几分笑意,与她道:
“无论你如何想,阿嫱,这一次我都会抓紧你。”
“我不会让你出事,更不会让你去和亲。”
再来一次,他不会让她被迫嫁给任何人。
无论是大宣的皇帝,或是西蟒王。
滕慕眼神里带着心疼,顿了须臾,仍是同她道明了实情:
“哥哥派人于山间搜寻,只找到了这一件破碎的衣袍。这般高的山崖,他怕是……小妹,同哥哥回家吧,哥哥再给你找更多更好的儿郎。这山上风冷,你又辗转了一夜,当心受了寒,身子病倒了。”
这般高的山崖,一具肉体凡胎,坠下去定是尸骨无存。
如今能寻回一件衣物,能寻回他的遗物,已是万幸。
卫嫱结果二哥手里的衣衫。
想来这应当是他跌落悬崖时,宽大的衣袍被树干勾扯住,衣衫上破了个大洞,还有些许残叶藏在其中。
她将衣袍紧握住,心里却莫名空了一块。
卫嫱跟着兄长,朝前走着。
没有滕慕预想中那般伤心欲绝,他眼看着,自家小妹甚至没有落泪,她只是乖巧地跟着自己向前走着,步履缓缓,行至马车前。
“二哥,”她转过头,“你怎么不走?”
女郎声音柔缓,根本听不出多余的情绪,此一言,倒是让怔在一侧的滕慕回过神,他应了一声,立马跟上去。
“走。”
“我们回南郡。”
风轻扬起卫嫱艳红色的裙衫,也不知是不是这山间风沙太大,有些糊眼,她竟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了。
多么可笑。
一生算计,一生高傲,最终却还是要死在这干秃秃的山间,甚至尸骨无存。
卫嫱低下头,默默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