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又怎麽了?!祂是由人类的想法而生的啊!”她听见水面上自己的声音忽然低了,像是跪下恳求,“师父,求求你,你一直教我扶贫济弱,灾害的根源根本就不是邪神,我们杀了祂又怎样,只要世界不改变,邪神总会再生,但人类的痛苦还是无穷无尽的。”
那声音那样弱,饱含痛苦,在下山之前,她从不知道人间疾苦,只知道师兄们说,她会是那个“救世主”。
可她不知道,救世主原来是这样痛苦的,救世主也救不了所有人。
片刻无言,那个声音又说,“人类的痛苦,也和你无关。”
“为什麽。。。。。。”
“你要记得,掌门当初捡你回来,就是为了有一天让你斩杀邪神的,如果不是有这个使命,早在战争开始的第一天,你就和村子里的其他人一起死在铁蹄之下了。”那个人的眼睛仿佛在说:人类的事情和你无关。
你的命,是用来斩杀邪神的。
“你的神像铸好了吗?”那个威严的声音问。
。。。。。。神像?
江矜月低头,在彻底静止的水中,那尊熟悉的神像正被她抱在怀中。
“江浸月,杀了邪神。”
江浸月。。。。。。?
江矜月听见这个名字,就像被当头一棍敲醒了那样,冰凉的河水顷刻间灌入口鼻,窒息感挤压着胸口,水下像是有千双黑色的手指拉扯着她雪白的衣角,氧气渐渐缺失,进入了濒死的昏迷中。
“哈——哈——”
江矜月整个人都像是从黑暗的水中捞出来一样,急迫地大口喘息着,眼前一片模糊的黑色,像是过载的电视屏幕一样,胸口传来一阵阵的疼痛,仿佛真的死过一遍,才从邪神记忆的幻像里抽出身来。
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邪神冰凉的吐息融在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里,江矜月一头栽倒在祂胸膛里,天旋地转地缓着气息。
江妄抱起她放在床上。
“。。。那是你的记忆吗。。。。。。?”江矜月弱声弱气地问,头还靠着祂的手,目光恍惚。
江妄俯下身,暗红色的眼睛凝视着她。
片刻後祂才淡淡地说:“不知道,我的记忆很多都丢失了。但我还记得,有一个人给我取了名字,以及,我是被谁封印的。”
江矜月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麽好,她的呼吸还没有平静,心脏鼓鼓地跳动着。
就在这会手机突然响了,江矜月拿起来,是叶琳的电话。
但直到电话铃声消失,她也没有接通电话,只是和江妄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是她吗?江矜月心里乱糟糟的。
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第一个名字其实是“江浸月”,被江凌和顾时易领养後,他们觉得这个名字寓意不好,便改了中间的那个字。
那麽,是她杀了邪神吗?
她就是那个江浸月,杀了邪神的人,所以才会阴差阳错之下把神像带回来,又让祂再次出来了。
江矜月隐藏在被子下的手握紧了,指甲陷入掌心,带来一点点尖锐的刺痛。
。。。。。。祂还没想起来。
那等到祂想起来,会杀了她吗?
“我——”她正要脱口而出这个问题,神龛处忽然传来一阵碎裂声,神像的碎片一片片地倒塌下去,细碎的飞尘落在地上。
江妄转头,黑影随心而动,固执地再次将神像组装起来。祂喜欢这个神像,哪怕它封印了祂千年,但却也是这个神像把祂重新带到江矜月身边。
祂转头,抚摸着江矜月的脸颊,“什麽?”
祂的语气很温柔,江矜月却瑟缩了一下,换来祂的皱眉。
“没,没什麽。。。。。。我想休息一下。”她的语气还是有些虚弱,“明天再去学校。我睡觉的时候,你回神像
里去可以吗?”
“我在这里,对你更好。”
她的病是生下来就带着的,气管狭窄,有祂养着气会更好,这段时间跑上跑下的,江矜月没出问题也算得上是祂的功劳了。
“你回去吧。。。。。。”江矜月的声音很轻,脸枕在祂手边,目光也又软又虚,她轻轻皱眉,让人不忍心拒绝。
邪神不愉地抿唇,但还是说,“你先睡。”
江矜月这才闭上眼睛。
时间流逝,星月渐渐从窗边地升起来,地平线上弥漫起白色雾气。
江妄就一直坐在床边,收敛而温和地看着她。
“江妄。。。。。。”睡梦中的人类嘟嘟囔囔,“你。。。有点可怕。。。。。。”
“怎麽会呢?”祂低头,手指轻抚过那温柔而熟悉的眉眼。“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因为该死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