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秦梦得一边忍受着某股来历明确的不善视线,一边面不改色道。
她余光瞥过,看见奥利弗家族的大公子坐在另一处桌畔,捧着书卷看似岁月静好,实际上却一直在静静地注视着伊芙和秦梦得的互动,幽然的神色就像蛰伏在角落处的毒蛇,神情中有一种私人领地被人入侵的不悦和隐隐敌意。
可惜伊芙对这两人间的暗潮涌动毫无察觉,归理好器具后就洗了个手,然后拿过自己的笔记,端端正正地坐下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她看起来像是在继续深造炼金术,实际上却在偷偷用伪装成耳坠的通讯道具,跟洛琳那边联系。
塞西尔闯出这么大的祸,美第奇家族不可能毫无表示,她要在第一时间掌握家族内部的消息。
除此之外,伊芙委托弗兰克带回来的虫族提取物,也已经由顾朝夕那边的人拿走了。这件事因为要避着奥利弗家族进行,以至于所有对方已知的跟她有过联系的人都不能动用,其中就包括秦梦得和爱丽丝。
左思右想,她觉得还是请顾朝夕的人帮忙最为方便。
顾朝夕早就知道伊芙在调查虫族提取物的事情了,因此相处起来没有隐瞒的必要。
此外,之前针对路易·奥利弗的一连串事情也已经引起了她的警惕,现在伊芙提出要调查虫族提取物,无论是出于想找奥利弗家族把柄的目的,还是单纯的感兴趣,都表示着她的注意力将要暂时从路易身上转移开了。
而顾朝夕有意保下路易,见此松一口气的同时,自然愿意推波助澜,对她的请求无不应允。
洛尔迦装模作样地捧着书卷坐了半天,都没再等到伊芙主动跟自己说话,顿时就有些坐立难安。他绿色的眼睛轻轻转动,盯住了正坐在窗帘下,半个人隐藏在阴影里的伊芙。
他发现对方似乎很喜欢窝在这种安静又隐秘的地方,看似安分守己,却又做出许多创飞所有人的事情。
伊芙就像故事里总在黄昏时起飞的猫头鹰,在她振翅飞起之前,只看着那双宁静的黑色眼睛,没人知道这个狡猾的女孩,此时心中究竟是邪恶的阴谋、是缄默的智慧,还是单纯在发呆摸鱼。
手上的书反正也看不进去,他索性放下了黑皮本,转而托着腮专心看着伊芙。
这视线太过灼热,连思绪沉浸在跟洛琳连线的伊芙都忍不住投过来疑惑的视线:“?”
“有什么事吗?”伊芙和善问道。
洛尔迦眼睛一眨不眨地道:“你脖子上多了一条项链。”
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隔着衣服摸到一块梆硬的环状物,这才反应过来是从塞西尔那抢来的机甲空间钮。
抢回来后才发现不方便直接带手上,就找了根绳子挂脖子上了。
银白色指环状的空间钮和蓝宝石般的海市蜃楼贴合在一起,被藏在伊芙的衣领下,同时也是她的两大秘密杀手锏。
赫卡忒的空间钮是她有意拿走的,为的就是给后面办事的美第奇家族留下线索。
斯巴蒂会把塞西尔的事务移交给洛琳,这本就在伊芙的预料之中,好在她留下了关于身份的暗示,能让洛琳顺理成章地“查”到她。
“顺手买的项链,”因为塞西尔曾光明正大地戴着阿波罗和赫卡忒在奥利弗府住过一段时间,她不知道洛尔迦能不能辨认出来,便找了个理由敷衍道,“无需在意。”
秦梦得闻言疑惑地扫来一眼,伊芙从塞西尔手上抢走空间钮的时候没刻意避开她,因此她知道那并不是什么所谓顺手买的项链。
不过她并没有戳穿,而是很快就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习惯了戴面具的生活,她还不太适应每时每刻都要注意控制神色的生活。
伊芙不愿多说,洛尔迦自然看了出来,他话头一顿,心头笼上点阴郁,但表面还是温顺地笑道:“好,我知道了。”
他这话一出,就把氛围弄得有点太尴尬了,不知道当事人怎么想的,但伊芙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秦梦得眼观鼻鼻观心,只觉得连自己的存在都变得多余了起来,千辛万苦终于挨到了手掌筋骨长好的时候,立即就将手往伊芙面前一伸,道:“我可以走了吗?”
伊芙探头一看,确认断掉的骨头都正位续好后,便点点头,示意可以滚了,但看秦梦得脸上露出点解脱似的神色,她还是不禁生出点疑惑,问道:“你是还有别的事吗?看着很急的样子。”
秦梦得轻松的神色还没露出三分钟,就为之一滞,差点忘了现在没有面具给自己当掩饰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没有,我去把头发这些弄一下。”
伊芙体谅地哦了一声:“也是,你要忙的事情也很多。”
直到门关上,洛尔迦都保持着若有所思的神情,伊芙看他自己想得费劲,便问道:“你是在好奇她的身份吗?”
“她那张脸已经能说明很多了,”洛尔迦勉强地笑了笑,接着才抿起唇道,“而且我问你,你又未必告诉我?”
伊芙:“”
确实有点不太好说,总不能直接在人家背后说“哎那个xxx是私生子”这种话吧,搞得像说别人坏话似的。
况且扪心自问,伊芙自觉和洛尔迦好像也不是什么无话不说的关系吧?
“她叫秦梦得,具体的身份我确实不太好和你说,”伊芙最终只好道,“不过你也不用太介意她,我们只是一些事情上的合作伙伴,因为一些事情她需要住在奥利弗家而已,也没其它什么了。”
才走一个塞西尔,怎么又来一个秦梦得?
而且什么叫他不用介意,他原来在伊芙心中连最基础的知情权都没有。
洛尔迦顿时心中就不太舒服了,他拧起眉,意味不明道:“那如果是爱丽丝问你这个问题,那你会告诉她吗?”
这话说得……伊芙一个手抖就把才输出了一半的话就直接发给洛琳了。她终于意识到哪里出现问题了,没顾得上对面发来的问号,不禁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洛尔迦,真情实感地发问道:“你为什么要和她比这个?”
“我只是想问一下。”
“可是你们两个完全不一样呀,”伊芙似是发现了什么很令人惊奇的事情,眼睛睁大了些,好笑道,“她是我的队友、伙伴、同盟,她问我的性质和你问我的性质是不一样的,我有告知她实情的责任。”
“为什么不一样,我不明白,”洛尔迦道,“你对曾经的合作伙伴售后都这么好吗?非要说的话,我们也有合作过,在毒牙的时候……”
伊芙打断了他的话:“你指的是建立在互相瞒骗的基础上的合作吗?”
“……”
洛尔迦顿时不说话了,绿色的眼睛像死了一样看着她,他甚至无法说出自己现在不会再骗她了这种话,因为今天他又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问道:“那我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说医患关系似乎有些太冷冰冰了,而且这个人看起来有点像要碎了。伊芙能理解他的的心情,毕竟被整天劳心劳力绕着自己转的人,突然戳破关系的本质,是一件非常伤人的事,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委婉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