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逆光里的男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那双标志性的紫玛瑙般的眼睛正看着韩耐。
潮声。
心跳声。
远处海鸥的鸣叫。
韩耐的视线模糊了,他看见胡墨的紫色瞳孔里映出的自己——像个狼狈的、失而复得的蠢货。
他喃喃:“胡墨……”
听到这一声,对方反而很惊讶的问:“你认识我?”
韩耐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抬头看着胡墨:“什么?”
对方笑了笑,毫无芥蒂的样子:
“你居然认识我,那真是赶了巧了,一个月前,我被好心的渔家收留,但是,可能海水喝多了,把脑子给堵坏了,我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
他非常苦恼的挠了挠头,看起来大大方方。
胡墨抬手遮了遮刺眼的晨光,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半兽人。
自从一个月前在海滩上醒来,他就过上了与世隔绝的渔夫生活。
每天赶海、晒网、修补他的小木船,虽然记忆一片空白,但这种简单的生活反倒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直到今天,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打破了他的宁静。
对方高大的身躯逆着晨光,棕白相间的毛发上还沾着海风带来的湿气。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对没有隐藏的牛角,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还有那对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的斑点牛耳。
“看你咋要哭出来了,我们以前关系还要好吗?”
胡墨迟疑地开口。
他看见对方的瞳孔剧烈收缩,那双粗糙的大手悬在半空,像是想触碰又不敢。
男人眼中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深沉的悲伤中又燃着炽热的希望,让胡墨没来由地心头一紧。
下一秒,胡墨怔在原地,瞳孔微微扩大。
晨光中,他清晰地看见一颗泪珠从那半兽人的眼睛里滚落,顺着布满细小伤痕的脸颊滑下,最后悬在下巴上摇摇欲坠。
这个浑身肌肉虬结、牛角峥嵘的强壮男人,此刻竟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的牛耳无力地耷拉着,粗壮的尾巴也垂落在地,整个人仿佛被某种巨大的情绪压弯了脊背。
最让胡墨震惊的是,当那滴泪砸在礁石上时,他自己的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下意识捂住胸口,后退了一步,左耳上的紫色玛瑙耳环,顺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海浪声骤然变大。
胡墨踉跄着又后退半步,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满是困惑与慌乱。
奇了怪了,就什么感觉?怦然心动的感觉?
只听这个男人强忍住了哽咽,脸上的表情悲伤到无以复加,他缓慢地说,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们以前……很亲近。”
“但我骗了你,你很生气。”
“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了,我很后悔、很后悔。”
胡墨望着眼前无比安静地泪流满面的半兽人,胸口没来由地一阵发闷,像是有人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鬼使神差地蹲下身,用粗糙的袖口轻轻拭去对方脸上的泪水。
“大哥,”
他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道,拇指蹭过对方湿润的脸颊,
“男子汉大丈夫的,有啥过不去的坎儿?”
海风将他的声音吹得有些飘忽,
“人除生死无大事啊。”
胡墨注意到当他说到“生死”二字时,对方的牛耳猛地抖了一下。
他拍了拍半兽人结实的肩膀:“想开点嘛,啥事不能重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