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是沈时一次无意中撞上了睡不着的姜生,见他的态度似有躲闪,沈时察觉到了不对劲。在逼问之下,姜生才道出了真相。
自那之后,沈时就把家中的被子换了一套又一套,偷偷在半夜观察姜生的睡眠状态,最终留下了一套最轻薄但最保暖的鹅绒被,盖在身上仿佛被一团云朵给包裹住了一样。
沈时新拿来的这床被子当然也是鹅绒被,但他没想到姜生会如此抗拒,连忙把手中的被子放到一边,急着去安抚小孩的情绪。
“没事,没事,生宝,我们不盖被子了。你看,我手上什么都没拿,被子已经被我扔掉了,不会难受的……”
姜生出了一额头的冷汗,顺着流到了眼皮上,把睫毛都浸成了一缕一缕的。听到沈时说的话,他竭尽全力地睁开了双眼。
汗水却见缝插针地淌进了眼睛中,一阵刺痛袭来,姜生被蛰得紧闭双眼,泪水直接就从眼角中流了出来。
再睁开时,姜生的眼睛已经完全被水意浸染了,他迷蒙地对沈时说道:“沈时……我冷……要抱……”
沈时怕掀开被子的那一瞬会漏风进去,他就只拎起来了一个小缝,然后快速地挤了进去抱住姜生。
其实沈时身上的温度要比姜生低许多,他与姜生肌肤相贴,姜生只会感到更冷。但这种严丝合缝的拥抱带给心理上的满足感,要远远胜过生理上的不适感,哪怕是痛苦,姜生也甘之如饴。
姜生的精力早就被折磨得所剩无几,他在沈时规律性的抚拍中沉沉睡去。沈时一直看着时间,还好姜生的体温慢慢降了下来,虽然没有完全恢复正常,情况却也不似刚刚那般凶险了,沈时便没有再带着姜生赶往医院。
第二日姜生醒来时,身上并没有发烧带来的黏腻感,反而十分舒爽,凑近了闻甚至有股清香,想来应该是沈时帮自己清洗过了。
姜生从床上撑着坐了起来,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酸软无比,但奇怪的是,昨天就开始隐隐犯痛的手腕反倒稍微消停了一点,不过也有可能是泯然于遍布全身的痛意之中了。
沈时在厨房听到了卧室里的动静,他把菜刀放到一边,洗过手之后就着急地跑了回来。他刚想去摸姜生的额头,便意识到自己的手有些凉。
沈时怕冰到姜生,便用胳膊把姜生的刘海往上捋了捋,两人额头相贴:“怎么还是稍微有点烫呀……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姜生的嗓子果然如沈时所预料的一般,有些红肿发炎,姜生实在是不想说话,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啊,生宝感觉不太好呀,那我们这会儿就去医院!”沈时作势要去抱姜生,被他恼羞成怒地锤了一拳。姜生睁圆了眼睛瞪着沈时,根本不信他是没有看懂自己的意思。
沈时哈哈大笑着受下了这一拳,心里也放松了不少。只要姜生还愿意陪着自己开玩笑,就说明他的精神恢复了许多。
虽然剩下的低烧很是难办,达不到吃退烧药的标准便只能慢慢养着,但只要姜生保持心情愉悦,病好起来就是迟早的事。
“好了不闹了,生宝不说话是嗓子疼吧,你等我一下,我把蜂蜜水端来你喝两口。”
姜生喝完蜂蜜水,把杯子递给沈时的时候,沈时捉住姜生的手腕摩挲了两下:“腕骨呢?今天外面还没有下雨,有好一些吗?”
姜生点了点头说道:“嗯,应该是没事了,昨天会疼起来可能是发烧的前兆,和天气没有关系。现在发烧的症状好了不少,手腕自然也不再疼了。”
然而姜生还是太乐观了,下午两人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他们正拿着手柄打游戏时,姜生的手腕却突然像是被一股电流给击中了一般。
姜生猝不及防,设备脱手掉落在地。他一下子攥紧了自己的左手小臂,只觉得腕骨要痛到爆开了。
“啊!!!”
姜生忍不住地痛呼了起来,沈时连忙放下手柄扶住了姜生。手腕的表面看不出任何的异常,但沈时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姜生就要摇摇欲坠地往地上倒去。
原本两人打游戏时就全神贯注,为追求沉浸感,把客厅音响的音量也开得比较大,家里窗户的隔音更是非常优秀,他们根本听不见外界的声响。
此刻沈时从游戏的世界中抽离出来,他这才注意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夹雪,将埋藏在姜生手腕中的痛意给激发了出来。
沈时伸手将远处的懒人沙发拖到跟前,把姜生抱了上去,自己则赶快回到了卧室,去拿姜生手腕常用的膏药。
沈时本来还要把止痛药拿上,他却突然记起昨天晚上为了给姜生退烧,那药已经吃过一回了。
想来这也是为什么姜生原来比天气预报还要准确的手腕,今日却一直都没什么感觉,到了这会儿痛意才堪堪爆发。
那药的药劲极猛,现在距离上次服用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是万万不能再吃了,否则可能疼还没止住,别的病就接踵而至了。
沈时最后还是把那板药片给放了回去,只拿着膏药回到了客厅,那药贴里也有镇痛的成分,虽效果不如止痛药好,但多少也能缓解一些。
姜生却等不及沈时回来了,他刚刚情况紧急,沈时赶着拿药就走得匆忙,想着只是两三步路的距离,便没来得及和姜生交代什么。
若是姜生的意识还算清醒,他必定会猜到沈时这是去给自己拿药了。但他现在必须全力以赴地对抗席卷而来的疼痛,根本分不出一丁点的精神思考。
生病的人总会无端陷入脆弱和迷茫之中,姜生下意识地认为是沈时抛弃了自己,但他残存的理智又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在这场感性与理性的斗争之中,最后还是痛意压倒了一切。痛到极致的时候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姜生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一口咬上了自己的手腕。
沈时回到客厅时,姜生已经把左手腕咬得鲜血淋漓了。在这无边无际的痛苦之中,姜生必须用自己创造的疼,来压制住他被动承受的痛,如此这般才能获得一点可怜的安定感。
听到沈时的脚步声,姜生叼着手腕茫然地抬起头,有血从他的齿间溢出,滑过唇瓣,最后顺着下巴滴落在姜生身上。
沈时脑子里“轰”得一下就炸开了花,他慌忙地跑过去半跪在姜生面前,想把手腕从姜生的嘴里拿出。
但姜生咬得极紧,沈时拽了一下竟是没有拽动。他这时才注意到姜生嘴唇没有被血覆盖的地方,正因用力过猛而泛着白色。
这样让姜生一直咬着也不是个办法,手腕内里的疼痛和外表的伤口都得及时处理才行。沈时狠了狠心,掐住姜生的下颌逼着他松开了嘴。
把手腕拿出来之后,沈时便看到姜生对自己究竟有多残忍。手腕被咬得坑坑洼洼、血肉模糊,还好没有伤到动脉,现在只是不停地往外淌血。
这下膏药也贴不到了,沈时得先帮姜生止血才行。外伤用的药粉和纱布都离得很近,就放在客厅的电视柜里,但沈时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使姜生会突然开始咬自己,这会儿他便也不敢轻易地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姜生滴下的血已经在地板上汇成了一小滩。沈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去回想整件事究竟有哪里不对。
第96章世巡
沈时骤然间想到了什么,他试探着说道:“生宝,我去拿药粉和纱布给你包扎一下好不好?就在客厅的药柜里,你一直都能看见我。”
姜生在一片迷蒙中听到了沈时的声音,他怔愣地抬起双眸看向沈时,努力地思考他究竟是何意。
血不急不缓滴落的声音,在沈时听来不啻于倒计时一般,搅得他心神不宁。沈时见姜生似乎已经稍微冷静一些了,他慢慢地放下了姜生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