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渣在嘴中化开,苦涩的味道直接盖过了面包的甜意,偏偏姜生还不能在表情上显出异样,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快速咽下去,再猛灌一口水冲淡嘴中的苦味。
姜生原本还以为自己带的止痛药已经够多了,这次寒潮的来势汹汹却远超他的想象,一转眼的功夫就吃得没剩几粒了。
与整条左臂的僵直相比,手腕的酸痛感甚至都变得无足轻重了,沈时帮姜生按摩了几次但都收效甚微。
只有止痛药能稍微缓解一下手臂的麻木感,痛意被压下去之后,酸楚、冰冷、乏力的感觉全都涌了上来,姜生凭借着这些要将他淹没的痛苦,感知到左臂的存在。
第二场公演的当晚,姜生在离开宿舍时从抱枕中摸出了最后一粒药,他在心中幽幽叹气,如果明天雪还是不停的话,自己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节目组很快就把姜生叫到了后台待机,台上正是对手组合中的那位老将歌手在表演。
崔良和吴敏学是剩下七组中唯一和生逢其时主题词排序完全相同的组合,因此在第二场公演,双方歌曲的主题都是“自由”。
吴敏学再次展示了他无敌的素材库,这次直接选用了手碟与马头琴的原声采样,从歌曲的第一个音符开始,就将整个音乐基地变为了大草原。
随着崔良的歌声加入,观众们都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感受自由的风扑在脸颊,呼吸间都是青草混着泥土的芳香。
姜生深呼吸一口气后睁开双眼,眸光中并没有遭遇强敌的慌张,反而沉静无比,姜生这次也是有备而来的。
在第一场公演结束的当晚,姜生和沈时在关掉摄像机后讨论到了大半夜,确保他们的“战略计划”不会被任何其他人,尤其是崔良和吴敏学听去。
对方虽是业内有名的大前辈,但姜生和沈时绝不会轻易认输,或者说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严阵以待,才是给予了崔良和吴敏学应有的尊重。
姜生和沈时坚信如果想要获得胜利,只能依靠“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策略,相信这也是曾舒怀提前定下对决情况的真实目的。
姜生和沈时把那两人所有的合作专辑都翻出来听了一遍,几乎可以肯定崔良和吴敏学不会踏出舒适圈,再结合他们在辩论赛中对“自由”一词的理解,姜生和沈时早已猜到两人会出一首和大自然有关的歌曲。
无论是山川河海,还是森林草原,本质上都是挖掘观众内心被埋藏的欲望,将他们对自然的向往,转化为对歌曲的喜爱。
崔良和吴敏学对这套操作十分熟练,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与其说这是两人的舒适圈,不如说这完全就是统治区,姜生和沈时自然没有傻到采用同样的风格与他们硬碰硬。
既然对方要走“向往风”,那他们也只能采用“共鸣流”了!姜生和沈时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决定要写一首都市打工人们的自由之歌。
姜生在第一场公演时悄悄观察了一下,来到现场的500名音乐鉴赏人虽说各个年龄段的都有,但大多还是比较年轻的,像是大学毕业后刚刚进入社会,眼神中仍带着“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倔强。
第133章综艺16
只要能引起这些年轻人的共鸣,姜生和沈时就不愁投票了。而且两人本身也是年轻人,还在职场上混了这么些年,自然清楚其中的痛点。
于是姜生写了远离人群后可以保持面无表情的自在,以及下班回家后瘫在床上解开领带与纽扣的轻松。
追着人向前跑的房贷、车贷、降薪、裁员、结婚、生子也在入梦时消失不见,不必再担心一不留神就会被撕个粉碎。
温柔乡是一场瑰丽的幻梦,是成年人无需付费的游乐场,一切的压力都在这里被包容被消化,你有放声大笑的权利,也有嚎啕大哭的自由。
这些隐秘的自由在无形中滋养着人们,就像一些小小的呼吸口,让大家不至于被越来越急促的生活节奏勒到窒息。
人最终会从梦中醒来,重新踏入生活的循环往复,可那一夜毕竟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我们在自由中修复自我,在修复中自我成长,于是生活也开始变得独特。至少在你眼中,今天窗外的花似乎开得比昨天更盛一些。
姜生对这次的歌十分有信心,而此时台上的崔良已经唱到了后半段,姜生捏紧了手中的止痛药。
他虽不至于对这场对决的胜利势在必得,但姜生也不想经历任何可能会影响他表演状态的意外。
后台处于半黑的环境中,只有舞台上的余光照射进来,摄像头拍出的人像十分模糊,姜生便不必再像之前那样藏着掖着了。他打开药丸的包装,配着温水一口咽了下去。
很快就轮到姜生上台了,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但姜生总感到观众席上有一道炽烈的视线在盯着自己。
与其他全心投入演出的观众不同,那道视线十分具有侵略性,几乎要把姜生射个对穿,他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姜生朝观众席上看去,两人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姜生便见一个不明物体旋转着朝舞台飞来!
姜生由于左臂疼痛,这场公演用的是立式麦克风,这样就算他站在原地不动,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姜生下意识地想躲,但又怕那东西会打到麦克风架。他没有丝毫犹豫地伸出右手将它扶稳了,确保麦克风不会摔落在地。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这一来一回之间那东西已经飞到了姜生的面前,他踉跄着退了一步,左臂便被砸了个正着。
强烈的痛意瞬间淹没了姜生,是导弹吗?他在一片混乱中想道,如果不是右手的触感还在,姜生简直要怀疑自己的左臂已经被炸飞了。
被砸中的地方像是被置入了一台绞肉机,将手臂上的血肉与筋脉都切得粉碎。姜生痛得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他捂住左臂缓慢地跪倒了下去。
姜生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身体撞上了麦克风架。架子在原地摇晃了一下,很快就支撑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麦克风砸向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啸叫。姜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唤起了一些神智,他睁开被冷汗与泪水模糊的双眼,看到了黑暗中观众们惊愕的表情。
演出还没有结束……他不能就这么倒下……姜生猛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他松开了左臂,艰难地够到了麦克风,将它从架子上取了下来。姜生单手撑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此时歌曲已接近尾声,姜生忍着痛意,坚持唱完了最后一节。一曲终了,观众席上方的灯光亮起,场上一时寂静无声,大家都因这意外而有些面面相觑。
不知是谁第一个鼓起了掌,紧接着掌声便如浪潮一般朝姜生涌去,观众们向这位歌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节目组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场馆内的安保人员迅速定位了那个朝姜生扔不明物体的观众,强行将他带离了现场。
姜生在聚光灯熄灭的那一瞬再也无法坚持了,他全身泄力软倒了下去。沈时目眦欲裂,他两三步就从嘉宾席跑到了舞台上,在姜生摔到地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姜生能撑到这时已是极限,此刻他被沈时熟悉的气息所环绕,不由感到一阵心安。姜生紧紧地攥住了沈时的衣角,仿佛那就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沈时一声一声地喊着姜生的名字,但姜生却无力回答他,沈时只能看到姜生的嘴唇在不断地颤抖着,却始终无法吐出一个清晰的字眼。
尽管台下有500名音乐鉴赏人正注视着这边,直播间里更是有数不清的观众在目睹着这场闹剧,沈时还是决定“放纵”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