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如一迅速发现了封如故的异常,蹲在他面前问他:“义父,你怎么了?”
&esp;&esp;封如故看傻瓜一样地看他:废话,你见过会说话的蘑菇吗。
&esp;&esp;如一似乎明白了些,越过伞轻轻抚了抚他的耳朵:“……在玩什么游戏吗?”
&esp;&esp;封如故不满意了,往旁边挪了挪:不许摸我的蘑菇褶!
&esp;&esp;察觉到封如故的抗拒,如一也不再乱动,只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不打扰他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esp;&esp;封如故当蘑菇当得很开心。
&esp;&esp;他可以心无旁骛,什么都不去想,努力活得像一朵蘑菇,心境平和无忧无怖。
&esp;&esp;偶尔他脑中会闪过一些念头:
&esp;&esp;那日葬礼上,未能得见一面的美人儿;人们议论着的、未能来到葬礼上的人,仿佛是叫荆三钗,名字秀秀气气的,像个姑娘,性情定然也很温柔。
&esp;&esp;可他又忘了那日在众目睽睽下被放入冰棺、送入玉髓潭之人的名字了。
&esp;&esp;每天如一都会来给自己喂一些水。
&esp;&esp;封如故认为蘑菇想要长大,还是需要雨露滋润的,于是每次都捧着小药碗乖乖喝尽。
&esp;&esp;他怀着一腔雄心壮志,想要长得和屋子一般高,遮天蔽日。
&esp;&esp;然后,他就撑着这把蘑菇伞,去找被他遗落在客栈里的小红尘,和他一起在蘑菇下筑巢,再不离分了。
&esp;&esp;而寒山寺诸人,只知道如一师叔今后不打算过日子了。
&esp;&esp;佛舍院中的小药炉经久不熄,散发着千年灵芝、昆仑雪莲和各类丹物的淡淡香气。
&esp;&esp;谁都知道,如一这些年走南闯北,手中珍宝不计其数,可也没有这样流水般糟践的道理。
&esp;&esp;有名小和尚实在忍不住,在院墙外探头探脑地询问:“如一师叔病了吗?”
&esp;&esp;如一:“没有。”
&esp;&esp;“那,您……”
&esp;&esp;如一背对他,把一枚符咒化在水里,平静道:“给蘑菇浇水。”
&esp;&esp;完了,真疯了。
&esp;&esp;……寺中人本就认为如一是个疯子,只不过是不显山不露水,如今是疯得彻底了,大有无药可医之势。
&esp;&esp;如一有自己的主意。
&esp;&esp;脱离躯体的束囿后,封如故残破的魂魄开始了自由生长。
&esp;&esp;换言之,封如故现如今在长身体,需得进补。
&esp;&esp;尽管魂体的生长多靠自身,外物能弥补的少之甚少,但如一仍是忍不住想将最好的东西尽数捧在他面前。
&esp;&esp;但对封如故来说,这万千菁华凝聚来的进补汤药,就是烟熏火燎的一碗水罢了。
&esp;&esp;那么一瓮子水,折腾来,折腾去,最后只剩下一小碗,着实浪费。
&esp;&esp;好在里头加了不少蜂蜜,有滋有味的,口感不差。
&esp;&esp;他旷日持久地发呆,而如一始终守着他,与他形影不离的样子,几乎让封如故想跟他认亲,问一句,你也是蘑菇吗?
&esp;&esp;但偶尔如一也不很体贴。
&esp;&esp;他经常会在窝在墙角睡觉时,被如一强行采上床,盖上被子。
&esp;&esp;但以封如故有限的经验,他觉得这样不是合格的蘑菇。
&esp;&esp;……蘑菇离了地,会死的。
&esp;&esp;于是,他会在半夜悄悄溜下地来,重新蜷入墙角。
&esp;&esp;如一就睡在他身边,每当他有异动,他总是第一个发现的。
&esp;&esp;在他重新躲入墙角后,如一会静静跪在他前面,眼睛在一盏灯火的映照下,显得很黑很润:“义父,不去床上吗?”
&esp;&esp;封如故茫然地摇一摇头,缓慢地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