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晾了祁王几日,把他们一家扔在天牢里不闻不问。
阴暗潮湿的天牢里,顾斌蜷缩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壁上斑驳的青苔。
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几分颤抖:“爹,皇上不会就此……就此关我们一辈子吧?”
祁王靠坐在冰冷的石墙上,闭目不语。
但顾斌分明看见父亲枯瘦的手指在膝盖上微微抖,那是他从未在威严的父亲身上见过的模样。
“已经十七日了……”顾斌突然抓住铁栅栏,不住的摇晃着,他狂躁的低吼:“连个审问的人都没有,皇上到底要如何处置我们呢?”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牢房里回荡,惊起几只老鼠窸窣逃窜。
远处不知哪个牢房传来疯子的呓语,顾斌猛地一颤。
他想起前日被拖出去的获罪官员,那人癫狂的笑声至今还在耳边萦绕:“都要死……都要死……”
“斌儿,”祁王终于开口,缓缓摆手,“最坏的结果,不过一死。你,省些力气吧!”
顾斌滑坐在地上,盯着从高窗透进来的一线微光。
那光柱里飘浮的尘埃,像极了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希望。
他突然抓住父亲的衣袖,像个幼童般低声呜咽:“爹,我怕,我不想死,更不想一辈子过这暗无天日的生活。哪怕,被贬为庶民也好啊!”
角落里,一只蜘蛛正慢条斯理地织网,将一只挣扎的飞蛾层层裹住。
像这无从逃脱的牢笼。
就在那蜘蛛即将完成最后一根丝线的刹那,牢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圣旨到!”
尖细的嗓音刺破牢房的沉寂,顾斌浑身一颤,竟将父亲的衣袖扯出一道裂口。
祁王缓缓睁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亮。
沉重的牢门被推开,火把的光亮刺痛了二人久处黑暗的眼睛。
宣旨太监站在光影交界处,拂尘上的银丝泛着冷光:“皇上有命,即刻提审祁王父子。来人啊,带他们出去。”
顾斌的膝盖重重磕在地面上,却感觉不到疼。
他看见父亲整理衣冠时,那双宽大的手掌在微微颤。
原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父王,也会害怕。
“儿啊……”祁王突然按住他的肩膀,轻声叮咛,“记住,只诚心认罪就好……”
狱卒打开了牢门,也打断了他们的未尽之言。
铁门开合的声音,像极了刽子手磨刀的声音。
顾斌抬头望去,长廊尽头的那点光亮,不知是希望的曙光,还是断头台上的雪刃寒光。
他一直盼望能够见到皇上,此刻即将见到皇上了,他心中又生出惧意来。
这一去,他们不会回不来了吧?
皇上在御书房召见了祁王父子。
跨过那道门槛的时候,顾斌的双腿都在抖。
御书房里飘着淡淡的龙涎香,皇上正伏案批阅奏折,朱笔在宣纸上划出的沙沙声,像是钝刀在磨石上缓缓打磨。
“臣弟参见皇上。”祁王双膝跪倒。
顾斌跟着跪下,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却仍能看见御案下皇上那双明黄缎面的软靴。
他们匍匐在尘埃,而皇上永远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