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113受宠公主×被抄家的将军府小公……
天色阴沉,举目遥望之际重重黑云压境,似是将要落雨,檐廊低徊处略过几只寒鸦,发出阵阵凄怆粗嘎的叫声。
这粮仓的账簿竟然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是找不到一点错处··经钱庄账房细细核对後,暗卫阿昭又私下找了几个口风紧的账房,然而却仍是得出了一致口径,这本账簿上登入的数目皆能校对上,并无错漏。
如果照宁在的话,也许他能知道是哪儿出了错···江盛娆举着油纸伞,在狭窄的巷道走着,离府也已多日,她有点想他,也隐隐地有些担忧,不过,藏书阁地处冷僻,终日乏人问津,周边也有暗卫作看护,应当不会有事··
如此想着,江盛娆加快步伐往孙府走去,府门前车马纷纭,她似乎听到一道微弱的声音唤了几声小姐,略一侧目,不期然地看到拐角处站着一个极其瘦弱的少年郎。
面色蜡黄,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鼻子嘴儿都很是稚气,头发枯得跟一捧稻草似的,唯独一双眼儿黑黢黢的,琉璃似的,剔透又晶亮,望着她时眼尾蔫蔫地耷拉着,跟小狗儿似的。
江盛娆只觉得有些眼熟,愣了会儿,才想起这不就是前几日在市集赈济时遇到的那个境遇凄惨的少年郎吗···
“···小姐。”少年郎怯怯地笑了笑,黑眸眯成了两道月牙儿,仔细一看,他唇边也有好些细碎的伤口,随之而牵扯淌出了血珠。
“你爹爹的後事料理好了吗?”江盛娆看他怪可怜的,忍不住主动问道。
少年郎摇摇头,而後又勉强地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小姐的银钱··只是蒲青太笨,回乡时出了些状况,耽搁了几天···不过,现下已然解决了。”
“你脸上这些伤是怎麽回事?”江盛娆说道,细看,这少年郎衣衫褴褛,露出的肩臂处也有好几道殷红外翻的伤痕。
少年郎摸了摸脸,似乎习以为常般,神情并无半分自怜自艾,反而在这般状似关怀的问询下显得有些局促。当时,娘亲和二爹爹不知从哪儿得知了他手里有银钱,假意唤他回家,他不肯,他们便动手来抢,还说像爹爹这般的老黔夫买张草席裹了都是多费银钱··他挨了一顿打,但所幸最後逃了出来,料理完後事便匆匆离乡了。
“没事的,小姐,我皮实得很。”少年郎又展颜一笑,露出的两排贝齿倒是整齐洁白,很是灿烂。以前在家中,二爹爹总是在娘亲耳边挑唆生事,拳脚棍棒常常是少不了的,下狠手时,他全身上下都没一块好皮,这都不算什麽了。
话音刚落,眼前便递过来了一枚银锭。
“收下吧,去医馆瞧瞧,馀下的钱再买些吃食和衣物,小心一点,路上别被歹人抢了。”江盛娆温声道,虽然这少年郎说得轻巧,但实际应是吃了许多苦头,枯黄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少年郎面色微愣,眼见着女子转身走了,他想伸手拽住女子的衣袖,却又害怕弄脏了她,很快又缩回了手。
江盛娆快步走着,打算先回孙府,却听到身後一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回头一看,只见少年郎默默地跟在身後,与她相隔几步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走着。
“你跟着我作什麽?”江盛娆不解道。
少年郎停在原地,有些慌张地望着江盛娆,似乎生怕她生气了,也不再继续走近。江盛娆这才发现他脚上的草履也破破烂烂的,甚至露出了脚趾,都磨破流血了。
“小姐,您已经买了蒲青···所以,所以从此以後蒲青就是您的人了··”少年郎小声道,他绞着破烂的衣袖,黑眸忐忑又认真。
什麽什麽?!江盛娆连忙皱眉否认道:“我先前给你银钱,并不是卖身钱,你不必还,也还是自由身,别再随便说什麽是我的人这样的话··知道了吗?”见少年郎一脸茫然失落,被她说得有些瑟瑟缩缩的,她稍稍缓和语气,解释道:“就是··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少年郎“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连连地磕了几个头,颤声道:“我,我手脚很利索的,而且皮实,吃得也不多,做什麽重活累活都行的,只求您能留下我··求求您···”
“你···”江盛娆看着少年郎原本就青青紫紫的脸上又添了淤痕,回绝的话忽而就有些说不出口了。少年郎见她仍是沉默,埋着脸,只知继续磕头。
“别磕了··”江盛娆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跟我回府吧。”这少年郎既会卖身葬父,应当是个重情义的,如今四地饥旱,他孤身在外漂泊,又如此瘦弱不堪,还不如就留在身边算了,左右也就多添个小厮。
少年郎额角磕破了皮,还淌着血呢,却是黑眸一亮,急急忙忙地起了身,生怕江盛娆反悔似的,很是生涩滑稽地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小姐。
“走吧。”江盛娆放缓了步子,继续走去,这回少年郎跟得近了些,但仍旧总是很守分寸地隔着一两步的距离。江盛娆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了几句,才得知他叫作蒲青,蒲是蒲草的蒲,因着在乡里,男嗣就如同蒲草般廉贱,他娘亲便随意给他取了这麽个名字。
说及此时,少年郎语气有些低落,江盛娆看了他一眼,说道:“其实这名字还挺好听的。”
“真的吗?小姐?”少年郎遂即眉开眼笑了起来,一双眼儿眯成了弯弯的两条缝儿。
到了孙府,门口的侍卫见着江盛娆身後还跟了个小叫花子,面面相觑了会儿,还是不敢上前拦阻,便睁只眼闭只眼地放人进了府。
江盛娆这几日为了主持赈济,盘点粮草,几乎整日在外奔走,回到孙府,还要应付孙如兰使尽各种法子塞给她的“温香暖玉”,实在是身心俱疲。因而,她也不去前厅,寻常地挑了条小路,径直就往落榻的金玉苑走去。却没想到,转眼倒是瞧见一个紫衣少年静立在藤萝蔓架下,像是等候已久,察觉到来人时,微微地掀起了眼帘。
少年身形挺拔,面容英朗,见到江盛娆时也无半点儿郎羞怯,只微微行了一礼,意犹不明地说道:“殿下可寻到缘由了吗?”
“什麽?”江盛娆眸光微深,笑道。她记得,这少年是孙如兰之子,是孙府三位公子里头最落落大方,模样也最俊俏的一个,细细来看,这身形眉眼几乎与孙如兰无半分相似之处,难怪好看。
紫衣少年在看到她身後的蒲青时,将要说出口的话似乎又戛然而止,只望着江盛娆,眼眸深邃,像是带着洞察一切的敏锐,一字一句,淡声道:“殿下若纳孙尧为侍,孙尧定将悉数告知。”
江盛娆:???
这少年也不像是心系于她的模样啊··看她时的眼神一直是冷冷淡淡的,甚至隐隐带着凌厉的审视和打量··莫非是看重了她的身份?但是这少年生得气宇轩昂,初次相见时也并无半点阿谀谄媚之色,言行不卑不亢的,不像是如他娘亲孙如兰那般的人啊···
更重要的是,他知晓什麽内情,要悉数告知她什麽呢···
江盛娆并没有当即便作出允诺,而是久未言语,恍若没听懂他在说什麽。
这倒是大大地出乎了孙尧的意料,毕竟,对于一个风流成性的皇女而言,後院多一个侍郎而已,根本无关紧要,更何况,他也自知容貌尚佳,不至于令女子失了颜面。
“孙公子尚未出阁,还是小心避嫌为好,要是叫人撞见与本宫私下会面,传出去了难免对公子清誉有损。”江盛娆说罢,便略一侧身,继续往金玉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