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124受宠公主×被抄家的将军府小……
月影迷朦,透过纸窗散出淡淡的浮光,打在少年此刻低垂的长睫上,月光投下的阴影那麽密,他连眼都不擡,在白皙的肤色上遮出一片小小的扇形。
这几日少年表现得很是安静温顺,再未提过京都,是以,每日汤药中所施加的安神功效也随之减弱了许多。在夜阑人静之时,他反而愈发地清醒。
为了管束他,他的脚踝上被裹缠着一条长长的铁链,在漆黑的夜里随着轻微摆动的幅度泛着冷银色的光泽。
少年俊颜憔悴,浅淡的唇角微微抿起,似乎有些恼意,狭长微扬的凤眸虽然此刻满是认真执拗之色,却难掩一丝病重初愈的脆弱,犹如美丽易碎的琥珀般令人心生怜爱。
他试图将铁链上的锁打开,可是试了很多次,都在半途中失败。
顾照宁的工具是一根发簪,一根镶嵌着琥珀色玉石的发簪,他似乎很怕发簪会歪折,每次都小心翼翼的,甚至因着手上略微用力,在即将解开时还是选择了放弃。
轻而缓慢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倏然间又无声息,仿佛只是屋外吹过的阵阵寒风所引发的错觉。
两条瘦长的身影时而隐现,时而重叠在一处。老妪猫着腰,此时手脚变得异常轻巧利索,从微微推开的门缝中溜窜而入,眼中精光微聚,在堂内快速地扫了几眼,便扭头朝着佟富摇了摇头。
都是些装饰用的花瓶丶摆件,不便携带,更何况如今流年不利,找不到买主,根本难以出手。他们此刻需要的是真金白银,如此才能给女儿妙汀赎身,再馀些钱维持生计。
佟富拧着眉,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内侧的卧榻看去,隔着一道珠帘,大抵能依稀看到榻上躺着一个人,也未有任何声息,应当是已然熟睡或是孱弱无力的病人。
这卧榻边的柜子丶或是病人身上总归是有那麽几件值钱物件的。老妪对佟富使了个眼色,便从袖子里抽︱出一柄已经有几分生锈的短刃,缓缓地走近。
掀起珠帘,老妪手拿短刃立在边侧,负责时刻注意着榻上之人的动静,而佟富心细,手脚也更为利索,便开始着手搜罗起柜子里的值钱物件。
老妪先前也总是盼着催着儿子妙舟有朝一日能爬到主子床榻上去,作个暖床小侍,也好叫他们都跟着过上好日子。但每回妙舟都只说官家公子是如何细皮嫩肉丶如何明秀俊俏,像他这样姿色平庸的根本入不了眼···她听了是不信的,只嫌妙舟没用没本事,如今··她倒是知晓了妙舟的话没有半分作假。
这榻上的少年郎着实是好看得让人有些晃神,饶是她这一大把年纪了,刚看到时都愣了一下··老妪仔仔细细地盯着少年的脸,再与她印象中的儿子作比对,真真是···云泥之别。
“你们是谁?”顾照宁已经好多天未说话,嗓音有些哑。他天生五感敏锐,方才听到了些微动静便立刻躺下佯装睡着,待看清是两位老者後,他也没有出声,只暗暗观察着他们的举动。
入室偷窃,似乎意味着是一次机会。顾照宁本能地産生了这样的想法。
佟富大骇,他猛然一惊,刚收到手里的一片银质刮板掉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老妪有些抖抖索索地举起短刃,低声威逼道:“别出声儿!你要是将人喊来了,能不能活命且另说,这麽俊的一张脸若是不小心划上几道,也是天大的可惜了不是?!”
“你们需要钱财,这里没有。”少年本就是一个不甚爱惜容色的人,闻言眼中根本未有半点波澜,只简略点明道。
确实,佟富都已将柜子翻了大半,也就搜罗到一片又薄又轻的银质刮板以及一套银针。
老妪与佟富相视一眼,老妪忿怒而急切道:“你若想活命,就快说,金银都藏在何处?!”
“京都遍地都是金银··这里只有药材和久病沉疴之人。”顾照宁淡声道,他轻咳了几声,声音听起来越发地低哑冷淡。
按照设想,老妪以为少年会吓得魂不守舍,继而一五一十地交代··谁知好像根本没起到半点威慑,还莫名提到京都···京都百里繁华丶富贵遮眼还用得着他说,这是乡野农夫都知晓的事儿,更何况她家妙舟还在京都府宅里头作侍多年,见识可多了。
“说得倒轻巧,咱倒是想过到京都投奔妙··可如今酷寒严冬,又遭饥荒,方圆百里已无车马,别说是进京了,就是出山都够呛的!”佟富险些将妙舟的名儿给说漏嘴,连忙转了话茬。
“卫大夫先前将医馆里的银钱悉数换成了干粮和药材。”顾照宁继续道,他之前从门外小厮的闲谈中依稀听到过几句,卫玦为人机敏,在周边刚出现饥荒灾情时便已开始将银钱大量地换作了干粮和药材。
而医馆内的厢房向来也是供病患所住,偏于素雅简洁,自然不会特意置办什麽值钱的物件儿用以装饰。
“···若我能回到京都,可以帮你们给亲戚传信,或是直接给你们一笔钱财。”少年只要不涉及情︱爱,在理智冷静时,对于他人的言语破绽丶细微的情绪转换天然地有着一种可怕而深刻的洞察力。
佟富眼神陡然阴冷,又带着几分唯恐被摸清底细的惊惶,一分一寸地审视着顾照宁,说道:“你的意思是要咱给你解开脚链?你是京都哪家官宅里的侍郎··为何会在这医馆里,还被系着脚链?”佟富以前在乡里也作过一阵子媒公,看人毒辣,他见这少年眉眼间青涩尽褪,病弱却依旧艳冶横生,显然不是那种身世清白的官家公子,而是一个早知人事丶以色侍奉主子的侍郎。
少年略一凝神,低垂的长睫掩住了眼底情绪,只点了点头。
“你是被家中主夫设计逐出府了吧?”佟富看这少年长得极其漂亮,尤其是看久了还感觉有几分妖异惑人,再想想妙舟曾与他说过的一些後宅争斗,十分肯定道。
“就算咱可以帮你把锁解开,你又如何去京都呢?何况就算你有法子去定都,到时若食言了咱岂不是白费功夫。”老妪一边说着,眼神却是注意到了少年手上的发簪,不动声色地来回打量,最後直勾勾地盯着。
这发簪做工精细,上面还嵌着一颗宝石,至少值十两白银。老妪以自身见识暗暗盘算。“要麽你就暂且把你手里的发簪给咱,咱就帮你把这锁解开,等你到京都後再以银钱赎回··到时若无音信,咱也可以卖了这支发簪抵作银钱,你看如何?”
少年几乎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不行,就把发簪收到了袖子里。
在老妪还活络着心思想从少年手中拿到这支发簪时,少年转而从睡枕下面取出了一个香囊,打开香囊里面是一块通体墨绿剔透的玉玦。
在这个女尊世界,无论出身富贵抑或贫贱,家中都会为刚出生的男嗣配以一块玉玦,家世越显赫,此玉玦所用玉料则越珍贵稀有,反之,贫贱之家则会用些较为廉价的玉料甚至是与玉相似的石料制作成玉玦之样,寄以庇佑之意,从小由其父保管,待男子成婚时再交予其妻主手中··先前初到医馆时顾照宁病重,夜里高烧不退,顾氏便将这块一直藏于庙堂的玉玦放到了顾照宁的枕下,以期玉玦能够护佑少年性命。
“··这个···给你。”顾照宁垂眸看了会儿玉玦,便递了过去。男诫上说,这块玉玦意寓着生命和清白,但是··如果能换来一次再见的机会,就算没有,也没有关系。
老妪和佟富的老眼都登时一亮,两人都心知这并非凡品,连带着佟富心里对少年的身份又重新掂量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