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看了那人一眼,道:“慢来。”
“怎么,你知道错了,怕了??”
宋妙道:“客官空口白牙,就说我家吃食不洁,一会要是见了官,查出来与我并无瓜葛,又待要如何?”
那人还没说话,旁边同来的人已是叫嚷道:“不是你家还能有谁家?我们问得十分清楚,老爷子早上起来,除却你家卖的吃食,旁的连一口水都没喝!”
宋妙眉头微皱,不去理他,只问当头那个,道:“若不是我家的错,你待怎的?”
“要是你家的错,你怎么办?!”
“若是我家的错,衙门怎么判,我就怎么做,该赔就赔、该认就认——要不是,你今日一路过来吵嚷,全无凭证,就在这里败坏我家名声,若非在场其余客人心明眼利,说不得就要信以为真,到时候查出来与我无关,你轻飘飘一句‘错了’就揭过,我家声誉,谁人来赔??”
“你一个破摆摊的,还声誉!”一个跟来的人嚷道。
一时后头排队的学生们不让了。
“你不懂不要乱说,宋摊主的糯米饭、烧麦、雪蒸糕在咱们这里都是顶顶有名的——学中认得邓祭酒的人,都未必有认得她的人多!”
很难得的,南麓书院的学生们居然也跟太学生们一个鼻孔出起气来。
“这话在理——叫徐山长站在我面前,我都得认半天,他那教舍在哪里,我根本不知,可宋小娘子这早点摊子,闭着眼睛我都能找上门来!”
“可千万别瞎搞,把这摊子搞黄了,我还想着宋摊主把午饭、晚饭都包了哩!”
也得亏国子监的邓祭酒,南麓书院的徐山长二人都不在,一干学生才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那当头闹事的本来挟势而来,端的理直气壮,谁知此时满场几乎人人都帮着宋妙说话,面子上也有点过不去,强撑着场面道:“那你待要怎的?”
“若此事最后查清与我宋记无关,此处是两学后巷,不好闹腾——你瞧见那外街了么?”
宋妙指向食巷外宽阔街。
“届时你敲锣鸣鼓,从家里一路过来,站在那处向我赔礼道歉,如何?”
“你怕不是做梦吧?!”
宋妙冷声道:“你既笃定是我的错,难道还怕这兑现不了的赔礼?”
说着,又道:“要是我家当真吃食不洁,我也可以从此处一路敲锣打鼓,去你家赔礼道歉!”
她敢说这个话,自然是对自己同程二娘做吃食的一应流程,都再有信心不过。
此时此刻,这样强的信心,尤其和着旁边许多学生的附和声、认同声,并左右其他摊主们连生意都有点顾不上做了,各往此处看,嘴里出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声,终于叫对面三个汉子各自生怯起来。
最后,当头那个一咬牙,道:“我又不是讹你,我有什么好怕的!我等你敲锣打鼓来我家!”
眼见此人说话间就要催着自己走,宋妙道:“我今日摊上吃食虽不同昨日,却也是一样做法出来的,你不用留个底吗?”
不独那人,后头跟来的其余两个尽皆愣,显然没有想到此节。
宋妙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取了荷叶把一应吃食都包了一份,放进个摊车上一个篓子里背了,交代程二娘一声,方才同那三人走了。
学生们要上课,其余摊贩们要做生意,但这街头巷尾,总有那等东边溜达,西边踅摸的闲人听得动静,早围过来看热闹,此时也一路跟了上去。
四人后头先还是跟着零零散散几个人,结果越走,闲杂人等越多。
说是见官,其实就是找最近的巡铺。
到了地方,今日巡铺里轮值的都是熟面孔,见得这一拨人,又见宋妙,俱都有些吃惊。
那三个汉子便上得前去,七嘴八舌把事情说了一遍,又你一言,我一语,指控宋家吃食不洁。
宋妙待他们说完,方才道:“诸位官爷,他们说我家吃食不洁,但除却那一位老爷子,昨日出摊卖了数百份早食,另有订送的也有二百余份,不曾听得谁人吃坏了肚子……”
“别人不来找你,未必是没有吃坏的——我们家要不是老爷子只吃了你那摊子上的东西,也不敢这么上门来找!”
巡捕们听完,先问了那三人来历。
原是靠着朱雀门那瓦子,临近汴河桥头巷的汤姓人家,三人除却当头的是生病老头儿子,行四,其余一个是邻居,一个是他族兄。
“汤获,我同你直说了吧——若是旁的摊贩、店家,或许还不好说,可这宋小娘子做的早饭,我们日日都订着,昨日、今日,我都吃了糯米饭同烧麦两样,另还有这许多弟兄,俱也吃了,没有吃出毛病的,是不是哪里生了误会?”
听得巡捕这样说,那汤获却是并无半点服气模样,反而气性更起,瞪着宋妙道:“怨不得你口口声声要来见官,原来早买通了附近官差,晓得他们必定会袒护你,才敢如此猖狂!”
说完,又转身对着后头许多跟来的闲人道:“大家快瞧瞧!这狗摊主勾结官府,颠倒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