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他是臣弟的亲外甥。”鹿鼎季再次打断她,“他才需要‘清醒’一下。臣弟在盐引那件事上,处理得很妥当,所有不该留下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圣上震怒追究的几个人里,绝不会有晋王的名字。娘娘放心。”
他特意加重了“处理妥当”和“清理干净”两个词,眼神意有所指地看着鹿皇后。
鹿皇后心头猛地一悸。这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她所有的躁动。
她瞬间明白了鹿鼎季背后的意思。
为了保住楚玉浔不被牵扯进盐引案,弟弟已经动用了雷霆手段,强行抹去了所有可能指向外甥的痕迹,付出了代价!
而他此刻,明确表示晋王的禁足,属于另一笔惩戒,是他这个舅父认可的代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再闹,就是不懂事。
就是辜负了他的苦心。
鹿鼎季看着嫡姐脸上急剧变幻的神色,知道她已经领悟。
窗外天色已近黄昏,殿内早早掌了灯,跳跃的烛火将鹿皇后映在紫檀木大案后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带着几分不安定的阴郁。
护国公鹿鼎季坐在下的紫檀圈椅上,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玄色蟒袍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
他刚刚放下手中的青玉茶盅,杯底与紫檀小几接触,出极轻微的一声“嗒”。
短暂的沉默被鹿皇后打破。
她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凤钗垂下的细金流苏,那流苏在她保养得宜的指间缠绕,又松开,反复几次。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弟弟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声音刻意放得又轻又软,带着一种近乎诱哄的意味:
“鼎季啊,冯尚书家的嫡女,终究是早年就与你口头订过亲的体面人。虽说如今时移世易,但冯家清贵,在陕东道根基深厚,骤然退婚,总归是打了人家的脸面,也损了你的清誉。”
她观察着鹿鼎季的神色,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便继续柔声道:“至于桑家那丫头,本宫知道,你心里中意她。鹿寒那孩子,似乎也对她另眼相看。”
她微微前倾身体,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什么体己秘话,“本宫思来想去,若你实在割舍不下,本宫豁出这张老脸,亲自去桑家说和。让那桑知漪以贵妾身份入你护国公府。本宫再赐她三品诰命的封号,金银珠玉、田庄铺面,也绝不吝啬。如此妆点门楣,全了她桑家的颜面,也不算委屈了她。你看……这样可好?”
她说完,目光殷切地看着鹿鼎季,指尖捻动金流苏的动作不自觉地加快,泄露了心底的紧张和期待。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既全了冯家的面子,又给了弟弟心头好一个体面的归宿,还彰显了她这皇后对弟弟的恩宠。
鹿鼎季终于抬起了眼皮。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得像两口结了冰的深潭。
他看向自己的嫡姐,那目光里没有赞同,没有反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
“冯尚书那边,”他开口,听不出喜怒,“臣弟已亲自登门致歉。此事错在鹿家,是臣弟当年思虑不周,耽误了冯小姐。为表歉意,也为了全两家之谊,”
他微微停顿,语气斩钉截铁,“鹿家会嫁一位嫡出的小姐过去,与冯家结秦晋之好。”
“什么?”鹿皇后捻着金流苏的手指猛地一僵,那细细的金链子瞬间在她指间绷得笔直。
她脸上的柔和表情瞬间凝固,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鹿家嫁嫡女?
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护国公府的嫡小姐,那是何等金贵?竟要下嫁去冯家做填房?
这比她预想中“补偿”桑知漪的代价,沉重了何止百倍!
然而,不等她消化完这个爆炸性的消息,鹿鼎季已经放下茶盅,动作利落地站起身。
他整了整本就没有一丝褶皱的蟒袍袖口,对着鹿皇后,依着规矩,一丝不苟地躬身行礼。
“盐引案后续琐事,臣弟会处理干净。晋王殿下那边,也请娘娘稍安勿躁,静待圣意。若无其他吩咐,臣弟告退。”
话音落下,不等鹿皇后再说什么,他已转身。
玄色蟒袍的衣角在烛光下划过一道弧线,高大的身影没有丝毫停留,大步流星地跨过门槛,消失在殿外。
房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鹿皇后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她僵坐在凤椅上,指尖还保持着捻着金流苏的姿势,只是那流苏早已被她无意识中扯得变了形。
她看着弟弟消失的方向,殿门外空荡荡的,只有晚风卷起几片落叶。
解决了。
盐引案,弟弟说处理干净了,晋王不会被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