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
“好!”
一声几乎变了调的暴喝,猛地从长宁伯喉中炸响。
长宁伯那只激动的手,再也控制不住力量,猛地一拳狠狠砸在炕沿上。
厚实的黄梨木出沉闷巨响,炕沿震动。
一股热流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
长宁伯眼睛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他像是骤然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整个人往后一仰,重重跌回靠枕上。
他什么也没再说。
只有那粗重的喘息和带着哭腔的哽咽声。
“好……”他还在无意识地重复着同一个字眼。
裴寂沉默地坐在炭火盆对面,看着眼前父亲捂着脸哭泣的身影。
许久。
裴寂缓缓站起身。他没有出言安慰,只是静静地倒了半盏温在火炉边的热茶,递到了父亲颤抖的手边。
长宁伯抬起布满泪痕的脸,颤抖着手接过那茶盏。
他终于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儿子,声音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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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洛家姑娘好!爹替你去下聘!”
长宁伯话到一半,突然起身下床,背着手,在光线投下的明暗交界线上来回踱步。
靴底一下下碾过地面,出单调而压抑的摩擦声,仿佛要将心头的焦躁也一并碾碎。
他一生谨小慎微,唯恐行差踏错半分,却在那等紧要关头,与夫人如同市井小丑般演了那样一出。
更要命的是,洛将军夫妇极可能就在当场,将他们的丑态尽收眼底。
一念及此,一股冰冷的寒意猛地攫住了长宁伯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像冰冷的铁砣沉沉坠下。
寂儿好不容易挣来的前程,他与洛家小姐那门顶好的亲事,怕是要被他们这对不中用的爹娘彻底拖累,毁于一旦!
“蠢货!蠢货!”长宁伯猛地顿住脚,抬手狠狠拍向自己的额头,力道大得让身体都跟着晃了晃。
他懊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昨夜怎么就听了夫人的话?怎么就鬼迷心窍演了那么一出?
面子?在儿子的终身大事面前,那点面子算个屁!
洛将军是何等人物?眼里揉不得沙子,最重体统规矩。
自家夫妇昨夜那番做派,落在洛将军眼中,无异于明晃晃地宣告:裴家上不得台面!这样的人家,如何能结亲?如何能将掌上明珠嫁进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毁了寂儿!”长宁伯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叩响。
“父亲。”裴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平静无波。
长宁伯浑身一震,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脸上的神情,哑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裴寂走了进来。
他身上还穿着昨夜入宫的常服,墨色的袍子衬得他身形愈挺拔,脸上看不出多少疲惫,只有一种沉静内敛的气度。
这气度让长宁伯心头的慌乱瞬间被放大到了顶点。
裴寂的目光在父亲脸上掠过,他心中了然,昨夜之事,父亲终究是后怕了。
他平静地走到书案前站定,并未立刻开口。
长宁伯却像被他的沉默烫到,猛地转过身,几步冲到裴寂面前,双手急切地抓住儿子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
“寂儿!你听我说!昨夜在宫里,爹和你娘,我们实在是糊涂透顶!丢尽了脸面!洛将军夫妇他们一定看见了!”
他急促地喘息着,仿佛下一口气就要接不上来。
“洛家这门顶好的亲事不能毁,绝对不能毁在爹娘手里!爹想了又想,只有一个法子!”
裴寂看着父亲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心中猛地一沉。他沉声问:“什么法子?”
长宁伯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松开手,退后一步,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你……即刻与我长宁伯府,断绝父子关系,彻底划清界限!从今往后,你裴寂,不再是我长宁伯的儿子,不再是我长宁伯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