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菊花,金黄竞放,又带着凛凛肃杀之气,冲天香阵透京城。
然而这并没有让人感觉到丝毫豁然的氛围,反倒更添几分压抑与凝重。
十月份,已有七个月身孕的她,肚大如斗,已全无了往日的窈窕。
这段时日以来,顾清禾能明显感受到体内日加虚弱,太医诊脉也不明所以,只道她“心脉淤堵,肝气郁结。”
那些银针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她的生命,不知在什么时候,便会爆发。
而顾清禾只能秘密通过锦王从宫外求得的秘药,勉强遏制着那刺骨之痛,希冀着将孩子生下来。
可哪怕即将瓜熟蒂落,皇后也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正巧,顾清禾也不想放过她。
重华宫赏菊夜宴,终于解了禁足的萧锦意,趁宴席散去时,将她独自唤走,并让下人把她堵在了一处假山后面。
顾清禾感受到一根清凉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不由微微一颤。
旋即又安下心来,知皇后不敢贸然杀她。
“宸妃,你可真是有本事。当初还是本宫太心慈手软了,才会叫你这般胆大妄为,反摆本宫一道。”
萧锦意显然是已经急红了眼,才会做出这等狗急跳墙的举动。
并且想当然认为次次都会威胁成功。
“不过只可惜,本宫已被陛下解了禁足,恢复了主摄六宫事权,这北凉后廷,岂能成了你的天下?”
她趾高气昂地告诉顾清禾,要她假装失足落水,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失了孩子。
她也会继续保全柳云景的性命。
前些时日,萧锦意已修书给了萧相,要他重查当初大理寺受贿的案子,不日就要宣判。
“是死是活,都由本宫说了算!”她瞪大了眼睛。
顾清禾缓缓勾唇,为她的愚蠢。仍是配合说道:
“若你次次都拿柳云景威胁我,我岂不是永生永世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不然算了吧,一个奴隶而已。”
她盈盈一笑的释然,却是超出了萧锦意的意料。
皇后急了,并再三强调,说这一次可以彻底放了他自由。
萧相的势力在朝野里错综复杂,只要铁了心想办掉柳云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顾清禾微一皱眉,抚了抚高耸的孕肚,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看着萧皇后志得意满地离去,她陷入了沉思。
当初会被萧锦意威胁,无非是因为自己孤立无援,实在无可奈何。
而今时不同往日。锦王派在她身边的几个女暗卫,潜伏成宫女,一直在保护她的安全,还任由她差遣。
思虑许久,顾清禾最终决定动用那些女暗卫劫狱。
“你等去把柳云景带走,送出关外,逃出生天,为了你们的安全,就不要再回来了。”
但这一次,令顾清禾意想不到的是,劫狱之后,几名女暗卫还是回来了。
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消息:
柳云景在狱中自裁了。
顾清禾怔怔地坐在榻上,连手中绣绷上的针扎进了指腹,都恍若未觉。
那暗卫沉声告诉她,在得知了她们的来意后,柳云景拒绝跟她们离开。
“他说,要让娘娘永远摆脱皇后的掣肘,他早想一死了之,只是苦于大牢监视的严,没有机会自裁。”
那女暗卫告诉她,他趁她们不注意,拔出了她身上的佩剑,决然自刎。
他是公主的侍卫,和菰江一样,当誓死效忠。
从此以后,再无人可以用任何人的性命掣肘于她了。
一个人,因为失去了一切,在世间不再有关心的人和事,又何尝不是一种弥足深重的悲哀。
不知是谁的泪,摇动了窗外一树枯枝败叶的残影,顾清禾萧然闭目,耳边是方才暗卫所言,柳云景托她带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愿化春泥,来世再为公主添墙角半枝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