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放射的霞光绚烂至极。
杨臻在马背上侧眸,瞥了眼珂耶怀中昏死过去的“薛窈夭”。
无端想起不算太久远的除夕之夜,那双含泪的桃花眼望着他时,他心底莫名升起的怪异感觉。
尤其被少女握着手腕,被她要求“负责”,还被使唤帮她包扎伤口,甚至要去帮她买吃的,杨臻觉得可笑又愤怒,拿他当狗吗?
她知不知道她才是被挟持的那个人。
她应该害怕,求饶,恐惧。
而非理直气壮说什么“试试喜欢我,给我解药,我们私奔。”
这辈子活见鬼,杨臻都没见过这么荒唐的人。
却偏偏彼时黑暗中,他起了前所未有的生理反应。
的确如薛窈夭猜想的那样,杨臻很少与女子打交道,甚至二十多年,他连女子的手都没摸过。
可想一朝被摸手,又被刻意撩拨,是种多么大的心神冲击。
但一个心有白月光,又心怀仇恨之人,显然无法接受自己有那么一瞬,竟真想试试她所谓的半月为期。
这无异于催毁他过往已有的信念,那种恐惧甚至压倒了仇恨本身。
是以杨臻没允许那种失控之事真的发生。
即便此时此刻,他也依旧觉得。
太便宜她了。
但只要一想到能亲眼看那高高在上,又素来目空一切的北境王,豁出性命去救的女人其实是假的,真的已经跟太子跑了,杨臻就爽得头皮发麻。
要诱江揽州入局,其实只需搭上狄人,再挟持薛窈夭已经足够。
为何一定要拉上傅廷渊?
除夕夜穆言曾说,你的老母亲不要了?彼时杨臻无动于衷,他本是孤儿,倒是遥远故乡,还有一位曾对他非打即骂的恶劣养母,虽然恶劣,却也给过他几年饭吃。
是以为防万一,以全后路。
即便计划失败,哪怕自己也死了。
杨臻也希望这世上还能有一个人,能与江揽州的势力抗衡。就算不能,也尽力帮他保全养母及其身后族亲,不至于被江揽州报复到真真“灭族”。
这个人,便是被他寄予希望的太子傅廷渊。
所谓敌人的敌人即盟友。
作为条件。
彼时还在澜台时,杨臻不止一次循循善诱,“我可以答应您,不会真的伤害她,太子殿下,您被困澜台,早已经无路可走,利用她走出北境,是您唯一出路。”
二来。
曾经幼时,杨臻和孟雪卿有过一段他自认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美好时光,但自从江揽州出现,记忆里的小青梅不复从前,甚至不屑再看他一眼。
作为被“背弃”的那个人,杨臻在同样失爱且被“夺爱”的傅廷渊身上,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
至于薛窈夭,她间接害死他的雪卿。
也该死。
但比起薛窈夭本身,杨臻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一直更恨的,其实是一种“自己在暗处仰视的天光,照着别人就算了,别人非但毫不珍视,反而弃如敝履,甚至一个轻飘飘的反手,就让那束光从这世间消失”。
这样的心神冲击,照见他的无能,失败,屈辱。
和面对权力时,那种无能为力和身如蝼蚁的觉知,比起求而不得本身还要令他感到绝望、讽刺、不甘、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