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中书门下官署落锁。
一帮老大人们这时候自然反应过来,赵蕈与檀宗霆怕是起了反心。可文官能做什么?只有几位不怕死的谏官,隔着厚重木门据理力争,将檀赵两家骂出朵儿花来。
年将七十的直臣老宰相忽然开口问:“有谁见过宋副相吗?”
宋时文此刻正跟随在檀宗霆身边,带刀直逼帝王所在的承德殿。
自上次归京大捷,骠骑将军被封为广平候之后,陛下便恩准唯檀将军与宁国公二人可以佩刀入殿前。
此刻行至寝宫,却实在不妥。
檀宗霆浑不在意,笑道:“禁军也并非全然拧成一股绳。策反的那几人即便不出力,只拖住外头,也足够咱们擒贼先擒王了。”
宋时文到底是文臣,哪里见过这场面。
只好腿肚儿颤跟上,心却说,咱们不才是贼子吗?
檀宗霆早有耳目来报,说老皇帝的身子前年便已垮了。不然,也不会借着杨淑妃被投毒一案肃清朝纲,又牢牢把控住撰写起居注的人手。
他拔刀喝退殿前太监宫女,一把推开大门,打算亲自确认一番。
已经将要二月中旬,殿内的火龙却还烧得奇旺。
帝王躺在榻上,背后靠着大迎枕,在明黄中衣映衬下显得脸色枯黯无比。虽然没咳没喘的,明眼人却瞧得出来,的确已是行将就木之人。
檀宗霆笑起来,一脸猖狂:“听闻陛下病重,已是咳出了血,臣特来探望。”
他腰间佩刀已经出鞘,就这般直挺挺地站在龙榻前,自上而下俯视着帝王。
老皇帝却不急不躁,淡声问:“卿家中世代武将,为何要贪取边将军饷?”
檀宗霆冷笑一声:“陛下还记得臣乃武将世家?那定然还记得太祖入京建立大晋时的承诺吧?昔年王马共天下,你萧氏一族也曾承诺若问鼎江山,这山河便有檀家一分。可如今呢,连个大将军之位都一直未曾兑现。臣不过取用一些金银之物,陛下竟也不肯吗?”
老皇帝道:“太祖从未偏颇一人。昔年孟、谢、崔、檀四家全力追随,萧氏一族善待至今。檀宗霆,比对宁国公和车骑将军,你还不知自己差在何处吗?”
檀宗霆听到这句话却生出几分恼意,一刀将桌上茶具劈成了两半,砸在地上摔个四分五裂。
“谢辞和崔放,那就是两个孬种!北府军若在我手,这天下早便易主了。”
帝王笑起来,叹息一声:“你当真不知朕为何不肯再予高位吗?你这心养歪了,早已不知高位者该有的仁义之心,对百姓来说便是天大的坏事。”
简而言之,他是不配待在大将军的位子上。
檀宗霆家中有祖训,的确提起过“仁义”二字,可他浑不在意,也不愿再听老皇帝的苦口婆心。
他回,叫宋时文将笔墨备好,提了刀架在帝王脖子上,逼着写禅位诏书。
还特意要求,萧仁光继位的同时,便要以太子妃腹中的孩子为皇太子。
老皇帝心头一动,问:“你怎知,太子妃腹中就是皇孙?”
檀宗霆扯着嘲讽笑意:“陛下这多年来见识了不少宫闱手段,难道还不懂吗?即便不是,他也必须是。”
帝王终于露出十分失望,闭目道:“朕念在你祖上丰功伟绩,本想给你一次机会。”
“可你是当真该死啊。”
话音落,利箭破空声响。
檀宗霆还在大笑,便被谢西楼一箭射穿了脑门。
第33章
檀宗霆倒下时,脑袋上的箭羽还在轻颤。
谢西楼从外头进来,穿着一身宫中内侍的圆领袍,鹿角长弓在手,向榻上的老皇帝问安。
帝王摆摆手:“朕就知道你小子能及时回来。西南那边如何了?”
“西南之乱不打紧,这些年宋时文打理戎泸二州,大理国应当收了不少好处,因而才想以四处作乱拖住北府军回朝。好在,出征前靖安伯给了一批火器,那迅雷铳一气连十八弹,大理主力又被我们包了饺子,哪儿还敢接着闹呢。”
谢西楼说着,召来两个同样乔装打扮的精锐,将檀宗霆的尸身先抬出去。
这里到底是帝王寝殿,血腥气过重,对陛下的病情恢复也不好。
老皇帝倒不在意这些,就着中官的手将汤药喝了,抬眸吩咐谢西楼:“西南安定便好,宫里叛变者是少数,交给崔放和五路牙门将便能应付,你带大军快去东海王府和国公府驰援。朕怕檀宗霆会对老七下死手。”
“是。”
“另外,所有涉案之人都先关押起来,其后交由大理寺和审刑院公审。”帝王咳了数声,未曾遮掩唇角血迹,叹道,“趁还有时间,朕要将背后的蛀虫们一个一个都给揪出来,还百姓一份清明。”
从宫中一路快马飞驰,赶到东海王府,便瞧见外头围得水泄不通。
檀宗霆手下的弓兵已经准备好火箭,只等一声令下,便火海里烧死七殿下一家。
谢西楼瞧见他们耀武扬威地顶着北府军的“黑虎旗”,心头一阵火大,嘱咐身边精锐:“陛下只说了阻止内乱,可没说不许揍他们。晚上带回大营,你们好好练练。”
精锐们眼中跃跃欲试,闪着兴奋的光芒。
人人都说北府军天下第一,檀将军的兵却从不服气。
今儿晚上就叫他们知道厉害!
谢西楼的枪头挑着檀宗霆的人头,手中高举着圣旨,一声令下,那些叛军便被包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