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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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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骊的风，是带着水汽的暖。

我带着族人辗转半月，终于在都城临安落定。

父亲用变卖的半数家产，在城西买下一处带小院的宅子。

院里种满了我如今唯一愿见的草木——不是昙花，而是寻常的艾草与薄荷，药香清苦，能压住梦魇里血腥的气息。

我化名“苏微”，在临安市集开了间小小的书画铺。

从前在亲王府，琴棋书画是必修课，如今倒成了安身立命的营生。

肆月总说我不该抛头露面，可我需要这人间烟火气来焐热自己冻僵的手脚。

每当研墨提笔，看着宣纸吸饱墨色，那些关于陆昭的、关于血色残阳的记忆，才会暂时沉下去。

这天午后，暑气正盛，我正给一幅仕女图题款，忽听门外传来争执声。

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正拽着个卖花女不放，嫌她碰脏了自家主子的衣袍。

卖花女吓得瑟瑟发抖，怀里的栀子散落一地。

我搁下笔走出去，刚想开口，却见一道青衫身影已先我一步挡在卖花女身前。

“不过几朵花，何必为难小姑娘。”那人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

我抬头望去，只见他身形挺拔，眉目温和，鼻梁高挺，唇色偏淡，一双眼睛却似含着笑意，望着那小厮时，虽无怒色，却自有一股威仪。

他身后跟着两个随从，衣着朴素却干净，不像普通人家。

小厮见了他，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嘟囔着“我们家公子金贵”，却也不敢再纠缠，悻悻走了。

卖花女连忙道谢，他摆摆手，弯腰拾起几朵完好的栀子，走到我面前，将花递过来：

“苏姑娘，这花配你的铺子正好。”

我微怔：“公子认得我？”

“临安城新开的书画铺，主人是位气质娴雅的姑娘，想不认得也难。”

他笑起来时，眼角有细微的纹路，

“在下顾文轩，路过此地，见姑娘解围，冒昧了。”

顾文轩……这名字在我脑中闪过，似乎是大骊太子的名讳。

我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接过花轻声道：

“多谢顾公子。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他并未多言，只看了看我铺子里的字画，称赞了几句笔法，便留下买画的银钱，带着随从离去。

阳光落在他青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安稳感，不像陆昭周身那拒人千里的冷冽。

晚上关铺时，肆月捧着那束栀子叹道：

“小姐，那顾公子瞧着真是个好人，不像……”

她没说下去，但我知道她想起了谁。

我将栀子花插入瓶中，药香混着花香，竟意外和谐。

“不过是萍水相逢，不必放在心上。”

嘴上这么说，心底却莫名记下了那个温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