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西戎之地,虽有广袤牧场,数百年来却因部族林立、互不相属,彼此劫掠攻伐不断。
纵有天赐的丰美水草,也养不成真正稳定、成规模的良马种群。
马匹流散于各部,宛如碎玉,难以集中其力,为大齐所用。”
江林悦的话语清晰而冷静,已非单纯的感慨,而是切入了军政利弊的核心。
“况且,‘西戎’二字,‘戎’者为兵戈凶险之意,其名本身就带着一股抹不去的戾气和疏离。
即便如今名义上归附,人心深处,那份隔阂与不安,恐怕依旧如草稗深埋土中。”
江林悦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这静谧的水阁中敲击出沉实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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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齐逸眼中的柔和并未消散,但深处已然凝起锐利如鹰隼般的审视。
他搁下牙箸,手掌无声地覆在案几边缘,指尖微微叩击着光滑的檀木桌面,出规律而低沉的笃笃声。
这细微的声响回荡在阁内,成了此刻唯一的节奏。
“隔阂……与不安?”
他重复着江林悦的话,每一个音节都咬得很准,带着帝王特有的重量:
“悦儿,此言诛心,却也切中要害。你有何思量,但说无妨。”
江林悦深吸了一口气,那带着水汽与荷香的空气涌入肺腑,仿佛给她清晰的思路注入了一股活力。
她站起身,走向水阁一侧悬挂的巨大舆图。
这幅羊皮拼接的舆图历经岁月浸润,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浅褐色光泽,描绘着齐盛万里山河的脉络走向。
她抬起手,指尖毫不犹豫地点向帝国西北那片广袤的区域——那里标注着醒目的“西戎”二字。
“陛下请看此地。”
她的指尖落点精准,葱白的手指在略显粗糙的羊皮纸面上划过,留下极淡的痕迹。
“土地广袤,水草丰美,本是上天赐予的绝佳牧场。”
她的指尖沿着舆图上淡墨绘出的河流脉络移动,
“然而,部族割据,各自为政,犹如明珠蒙尘,良田荒芜。”
手指移向大片大片仅用细笔勾勒出起伏曲线的空白地带。
“戾气之名,更是如同枷锁,锁住了此地本该拥有的生机与忠诚。”
江林悦的声音渐渐带上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陛下,何不破而后立?‘西戎’之名,戾气太重,当弃!
取其地域之广博、水土之丰饶,更名‘西洲’!‘洲’者,水畔沃土,容纳百川生机。”
指尖重重落在“西戎”二字上,如同盖下一枚无形的印鉴。
萧齐逸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手指,眼底的锐利慢慢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考量。
他亦起身,大步走到舆图旁。
帝王高大的身影瞬间遮蔽了烛光,将江林悦纤巧的身形笼罩在一片沉凝的影子里。
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龙涎香与阳光混合后沉淀下来的沉稳气息。
他凝视着那片地域,沉默着,唯有两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江林悦并未停顿,指尖果断地刺入舆图腹心,一路向西,划出一个气势磅礴的半弧:
“更名,只是契机。破开部族藩篱,朝廷当强力推行郡县!
设州牧统辖,划分牧场户籍,打破旧有部族领的藩篱,使其民尽为大齐之子民。”
她的指尖开始快而有力地点击舆图上那些标注着水草符号的节点:
“以此为基石,方可行根本之计——
将此万里沃野,建成我大齐最坚实的马、牛、羊之仓!
广植耐旱丰产之苜蓿,遍及所有河谷低地,为冬储之基!”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一种描绘壮丽图景的热切:
“优选胡地良种羊,以其毛丰肉美着称于世;
更不可忘砚之表哥曾说过的北疆战马之憾,北疆虽好,终究寒冷少草场。
西洲辽阔温暖,风土更为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