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悦与萧齐逸两人一路继续南下——
到了苍梧镇,毗邻云梦大泽。
水汽不再是江南的缠绵,而是带着云梦大泽深处蒸腾起的、混合着腐殖质与水生植物气息的湿热粘稠。
空气沉重地压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一团温热微腥的湿棉花。
蝉鸣声嘶力竭,在浓得化不开的绿荫里织成一张绵密的声网,将整个小镇笼罩其中。
苍梧镇不大,依着一条浑浊湍急、名为“黑水涧”的河流而建。
镇上的房屋多用粗砺的黑石垒砌,缝隙里爬满深绿的苔藓,湿漉漉地反射着天光。
街道狭窄曲折,地面是凹凸不平的碎石板,雨后积着浑浊的小水洼,踩上去“噗嗤”作响。
溅起的泥点带着河泥特有的土腥味。
镇边一处稍显僻静的小院,院墙不高,爬满了开着细小紫色花朵的藤蔓。
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气根如帘幕般垂落,带来一片难得的阴凉。
此刻,小院的厨房窗户洞开,里面传来一阵焦糊味、草药清苦气以及……努力翻炒的声音。
“咳咳……咳咳咳……”
浓烈的油烟呛得萧齐逸连连咳嗽,手忙脚乱地挥舞着锅铲,试图挽救锅里那几片颜色已经趋近于炭黑的腊肉。
“这、这火候也太难……”
“青烟起,肉色暗,火太急太燥。”
江林悦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她刚打坐调息完,身上还带着一丝竹林清气与自身淡淡的寒梅冷香。
她自然地接过锅铲,手腕一抖,将锅离火,另一只手麻利地将旁边一碗清澈微凉的竹沥水倒入锅中。
“刺啦——”
一声爆响!白色的水汽裹挟着腊肉的焦糊味、油脂的荤香以及竹沥特有的甘甜清凉气息猛地升腾而起,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
这突兀的清冽气息奇异地冲淡了那股令人皱眉的焦糊味。
萧齐逸看着江林悦利落地翻炒几下,加入切好的笋片和几片翠绿的、散着奇异辛香的本地野菜(当地人叫“山猫刺”),锅中的菜品神奇地恢复了生气。
他松了口气,摸了下额角的汗珠,指尖沾到的不仅是汗水,还有厨房里无处不在的湿热水汽。
他转头看向窗外浑浊湍急的黑水涧,皱眉道:
“这地方,湿气太重,连灶火都带着股憋闷劲儿。”
江林悦将炒好的菜盛盘,那山猫刺的独特辛香混合着笋片的鲜嫩和腊肉被抢救回来的咸香,霸道地占据了鼻腔。
“收火慢煨,方能入味。人也一样,急不得。”
她意有所指,将盘子递给他:
“端出去吧。”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三声极有节奏的叩门声,两长一短,轻微却清晰。
萧齐逸与江林悦对视一眼。这是他们抵达苍梧镇三天后,约定的第一个“访客”信号。
来者是他们通过之前收拢的江湖线人“无影”(一个专事边陲情报,擅长匿踪的松散组织)联系上的本地人——
一个在黑水涧上跑了半辈子船的老艄公,姓吴,人称“吴老鳅”。
萧齐逸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精瘦、皮肤黝黑亮如古铜的老者,穿着破旧的蓑衣,身上带着浓重的水腥味和淡淡的鱼腥气。
他眼神浑浊却透着狡黠,手指关节粗大变形,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和水锈痕迹。
见到开门的萧齐逸(易容后是个面色蜡黄、憨厚老实的中年农夫模样),他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浓重的本地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