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沂蒙山区弥漫着槐花香,于学忠却从风中嗅到了硝烟的气息。他蹲在临时军械所外的磨盘旁,指尖摩挲着半截生锈的炮弹壳。身后传来争吵声,老铁匠赵山河的烟袋锅敲得铁砧当当响。
"掺锯末?王技师你念过洋学堂就了不起?老祖宗的火药方子比你这花架子管用!"赵老汉的独臂袖管空荡荡晃着,那是去年为掩护乡亲转移被鬼子机枪扫断的。
军械所王技师推着圆框眼镜急出一头汗:"黑火药威力不够,必须加硝化棉"
"都闭嘴。"于学忠突然将炮弹壳砸进盛满井水的陶缸。金属碰撞声让所有人安静下来,水面上浮起细碎的铁锈,像散开的血丝。"鬼子的九七式装甲车已经开到蒙阴,我们只剩七迫击炮弹。"他撩起军装下摆擦手,露出腰间磨得亮的柯尔特手枪,"三天之内,我要看到能炸断坦克履带的东西。"
角落里传来窸窣声。学生兵周广平正用钢笔在《化学原理》扉页上画图,被参谋长李振唐瞪了一眼,慌忙合上书本站得笔直。于学忠却走过去拾起那本掉落的书,泛黄纸页间露出铅笔绘制的蜂窝状结构图。
"报告总司令!这是我在齐鲁大学实验室见过的"周广平耳根通红,"把雷体做成六角形,破片杀伤半径能增加四成。"
于学忠突然把书拍在弹药箱上,震得马灯影子乱跳:"赵师傅管火药,王技师搞引信,学生娃设计外壳。李振唐!把炊事班的铁锅全送来!"
深夜里,军械所传来锻打声。于学忠望着山路上搬运碎铁片的民兵队伍,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蠕动的铁链。他摸出怀表,表盖里嵌着沈阳老宅的照片,玻璃已经裂了。
第五次试爆依然失败。暴雨冲刷着试验场的焦土,于学忠跪在泥泞里扒拉哑雷残骸,指甲缝里全是黑火药。二十米外,三名士兵躺在门板做的担架上,鲜血混着雨水渗进泥土。
"引信受潮"王技师话音未落,被李振唐揪着领子按在树干上。眼镜摔进泥坑,镜片上趴着只被震晕的蝗虫。
军医陈思齐的白大褂下摆已被血浸透,他按住不断抽搐的伤员大腿动脉:"需要磺胺!最后三支在"
"给最年轻的。"于学忠抹了把脸,雨水和泥浆在颧骨上冲出沟壑。担架上的周广平胸腔凹陷,手里还攥着半截铅笔。学生兵突然睁开眼,喉咙里出拉风箱般的声响:"总司令引信室要加石蜡"
闷雷滚过山谷时,于学忠亲手合上了三双眼睛。他解开领扣,露出锁骨下方结痂的弹痕——那是长城抗战时被三八大盖打的贯穿伤。"老赵,把你藏的地瓜烧拿出来。"他抓起刚挖出的哑雷,"今夜谁都不许睡。"
油灯下,赵山河的铜烟锅映着通红炉火。老人用牙咬开酒坛泥封,突然将半坛烈酒泼进铁锅。"嗤"的白气腾起,浸泡在酒精里的雷管闪着幽蓝冷光。于学忠挽起袖子,疤痕纵横的小臂探进溶液,指尖捏住比筷子还细的铜管。
"总司令!"李振唐扑上来要拦,被一脚踹开。于学忠额头抵着锅沿,汗珠顺着鼻尖滴落:"数到六十。"
整个军械所鸦雀无声,只有怀表秒针的走动声。当数到五十八时,于学忠突然抽出雷管,铜管末端沾着层晶莹蜡膜。"学生兵说得对。"他将雷管举到灯下,蜡液正缓缓渗入螺纹间隙。
黎明前的葫芦谷静得可怕。于学忠趴在蕨草丛里,耳朵贴着地面——五里外履带碾过碎石的震动清晰可辨。他扭头看向身后:张铁柱正用刺刀在布条上刻刻度,这个曾是猎户的特等射手,如今负责校准地雷的绊索。
"报告!"传令兵从山脊滑下来,裤腿被露水打湿,"伪军一个连打头阵,后面跟着三辆铁王八,最后是步兵"
于学忠折断枯枝摆出简易沙盘:"等装甲车压上第二道绊索,铁柱打信号弹。"他忽然按住传令兵的肩膀,"告诉赵参谋,要是我们这组哑火,立即引爆备用炸药。"
朝阳将山雾染成血色时,日军车队出现在谷口。打头的伪军牵着狼狗,刺刀上挑着抢来的母鸡。当领头的九七式装甲车碾过伪装过的绊索时,张铁柱的汉阳造突然开火,子弹精准打穿牵狗伪军的膝盖。
"轰!"
第一枚地雷在装甲车底盘下炸响,铸铁外壳崩裂成上百片尖刃。第二辆装甲车急刹转向,右侧履带却压上了六角形雷阵。这次爆炸声像撕布,镶嵌在陶罐里的碎铁片呈扇形喷射,将跳车逃命的日军扫成血葫芦。
于学忠冲下山坡时,幸存的日军正拖着伤员往第三辆装甲车爬。他拔出柯尔特连开三枪,子弹在钢板上一溜火星跳开。突然,那辆装甲车的机枪塔转向自己——原来车长还活着。
千钧一之际,谷顶滚下三个冒着青烟的陶罐。于学忠扑进弹坑的瞬间,三声闷响后天空下起了铁雨。他抬头看见赵山河站在崖边,独臂挥舞着冒烟的烟袋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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