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败退的第三日,北安城内的水井开始泛出异样的苦味。
裴嬴川站在军帐中,盯着面前铜盆里浑浊的水,水面映出他紧锁的眉头。水底沉着几粒未完全融化的灰色粉末,像是碾碎的骨头。
“第七口井了。”破虏的声音从帐外传来,铁甲上沾着泥浆,显然是刚从城西赶回,“城西三口水源全部被投毒,百姓已有数十人腹痛呕吐。”
案上摊开的地图显示,北安城地下暗河四通八达,若一处水源被污染,很快会蔓延全城。
“王爷。”亲兵慌张闯入,“南城门守军抓到三个形迹可疑之人,身上搜出药粉。”
裴嬴川眼中寒光一闪:“带上来。”
三个灰衣人被五花大绑押进帐中。他们面色灰败,嘴唇干裂,眼中却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裴嬴川俯身,从其中一人怀中摸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粒暗红色药丸。
“不是朝廷的人。”云珈蓝的声音突然从帐外传来。她扶着腰缓步走入,孕肚在素色长裙下已十分明显,“这是乌兰的毒药,遇水即化,无色无味。”
裴嬴川立刻上前扶住她:“你怎么来了?“
云珈蓝没回答,而是蹲下身,直视那个灰衣人的眼睛:“你们是裴云宣的人,对不对?“
那人瞳孔骤然收缩。
“果然。”云珈蓝冷笑一声站起身,“庆王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幌子,真正的始作俑者一直藏在暗处。”
裴嬴川猛地攥紧拳头。
“报——”斥候飞奔入帐,“城外三十里现大军踪迹,看旗号是南境边军。”
帐中众人脸色骤变。南境边军常年镇守瘴疠之地,最擅丛林作战,若他们来攻,北安城高墙深池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云珈蓝突然按住腹部,眉头微蹙。裴嬴川立刻察觉:“怎么了?“
“没事,小家伙踢得厉害。”她勉强笑了笑,转向地图,“南境边军统帅是谁?“
“赵无伤。”裴嬴川沉声道,“曾是裴云宣的心术老师。”
云珈蓝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他们不会强攻。裴云宣善用毒计,必会先断我们粮道,再以谣言乱我军心。”
仿佛印证她的话,帐外突然传来嘈杂声。一个浑身是血的哨兵跌跌撞撞冲进来:“王爷!我们的粮队在西山道遇伏,五百石粮草全被焚毁。”
裴嬴川的面色阴沉如铁。城内储粮仅够半月,若粮道被断,不出十日军民就会挨饿。
“还有“哨兵吞吞吐吐,“敌军在散布谣言,说说王妃是乌兰派来的细作,腹中胎儿是妖孽“
“咔嚓“一声,裴嬴川手中的茶杯被捏得粉碎。
云珈蓝却出奇地平静。她轻抚腹部,淡淡道:“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畏惧我们。裴嬴川,该让裴临渊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用兵如神。”
夜深人静,北安王府的书房却亮着灯。
云珈蓝将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出清脆的声响。棋盘上黑白交错,形成复杂的攻防之势。
裴嬴川凝视棋盘,突然将一枚白子落在黑子腹地:“裴云宣这步棋下得妙。借庆王之名起兵,败了有替罪羊,胜了可坐收渔利。”
“但他漏算了一点。”云珈蓝指尖夹着一枚黑子,“他以为我会因身孕畏战。”
她突然将黑子重重拍在棋盘一角,整个棋局瞬间逆转。
“明日我上城墙。”
裴嬴川猛地抬头:“不行!上次是不得已,现在你已怀孕五月——”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上城墙。”云珈蓝打断他,“将士们需要看到他们的王妃无所畏惧,城外的敌人需要知道,他们的谣言毫无作用。”
烛光在她眼中跳动,给她艳丽的眉眼染上一丝坚毅。
裴嬴川知道无法说服她,只得妥协:“只能在安全处指挥,不得靠近箭垛。”
云珈蓝微微一笑:“成交。”
次日黎明,南境边军的先锋部队已兵临城下。不同于朝廷禁军的整齐阵列,这些来自南疆的士兵穿着藤甲,手持弯刀,像一群蓄势待的猎豹。
云珈蓝站在城楼指挥台上,一袭红衣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她特意让侍女为自己梳了乌兰贵族女子的式,金丝额饰在阳光下闪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