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传侍医!”嬴政沉声朝殿外喊。
“不!不用!”娮娮急忙拽住嬴政的手腕,也大声冲殿外喊,她忍着疼撑起身子,低声道,“政儿,不必叫侍医,是、是母后月事来了…”
她脸色煞白,一手紧按着小腹,另一只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
嬴政僵了一瞬,眉头紧锁,眼中闪过困惑、恍然,继而浮上一丝罕见的窘迫。
女子月事,他并非全然不知,可真正直面,却是头一遭。
榻上的她蜷着身子,眉头紧蹙,死死咬着唇,疼得发。抖。
向来杀伐果决、运筹帷幄的帝王,此刻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待那阵绞痛稍缓,娮娮松开他的手腕,重新拿起药罐,声音虚弱:“政儿,母后不便涂药了,把侍女唤来即刻,你先回帝丞宫歇着…”
嬴政目光从她苍白的脸移到那抹刺目的血色上,静默片刻,喉结尴尬地滚了一滚,终是低低应了声“好”,随即转身大步出殿,唤来了侍女。
回到帝丞宫时,赵殷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大王。”赵殷躬身行礼,禀报道:“属下已仔细查探过,暗道外并未发现接应之人,宫外周边也查过,无其他可疑踪迹。”
嬴政莫名感到一阵烦躁,许是方才的窘迫还未消散,他冷声道:“不可能,那细作袖中暗藏金簪,分明是要出宫接头,岂会无人接应?再查,一旦发现可疑之人,就地格杀。”
赵殷闻言一怔。
金簪?
嬴政看出他的疑惑,其实他自己也颇感意外,若非那细作脱。衣时格外防备着袖口,他也不会注意到其中暗藏的物件。
“赵殷。”嬴政忽然开口,“这些时日的相处,你还看不出她并非那个女人么?”
赵殷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要说毫无察觉,那才是自欺欺人。日久见人心,一*个人的秉性在朝夕相处中总会显露端倪。就拿他的姑母赵姬来说,且不论其有多淫。乱放。荡,单是那份身为太后的骄矜与傲慢,就是如今的太后所不具备的。
如今的这位,非但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姿态,反倒处处透着温婉良善。
两相对比,差异立现。
细细想来,如今的太后确实处处透着古怪。那模样神态,活脱脱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言谈举止与从前的赵姬判若两人。
“大王,属下这就加派人手去查。”赵殷拱手应下,语气中却带着几分迟疑。
嬴政冷眼扫过去:“有话直说。”
“若、若她真是细作,大王准备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
嬴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该如何,便如何。既然敢来,就别想走。管她什么来路,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狗屁不通的蠢货罢了。
甘泉宫内,娮娮刚换好月事带,侍女便奉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汤里飘着淡淡的药香,是专门用来暖身止痛的。
这是方才嬴政离开时吩咐侍女熬制的。
娮娮捧着碗小口啜饮,隐约辨出几味药材,川芎、芍药。温热的汤水滑入喉中,渐渐抚平了小腹的绞痛。待一碗汤饮尽,那钻心的疼痛总算缓解了几分。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轻微的噼啪声,娮娮的思绪却越发纷乱。
这避子汤药性太烈,虽能避孕,却实在伤身,她不能继续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从前的赵姬,是不是每次与嬴政云。雨之后,也要喝下这碗伤身的汤药?
她不由得攥紧了被角,暗道的事还没查清,暗卫的布置也没摸透,现在还不是逃走的时候,可若继续这样下去…
月光透过窗棂,在锦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床榻上,那抹纤弱的身影蜷缩成一团,眉头紧锁,正苦苦思索着对策。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邯郸宫中,锦帐内,正在翻云覆雨的赵王偃与韩夫人交颈而卧,密议要事。
“大王…”韩夫人忽地娇。嗔一声,纤指轻捶赵偃胸膛,“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有心思与臣妾缠绵,那赵佾眼看就要从咸阳归来,您就半点不忧心?”
赵偃闻言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赵佾?他也配让寡人忧心?能不能活着回到邯郸,还得看他的造化。”
“大王已有对策?”韩夫人眸光微闪。
“自然。”赵偃阴恻恻地勾起嘴角,“寡人早已遣了刺客沿途埋伏,只要他敢踏上归途…”话音未落,手掌已作刀斩之势。
韩夫人会意,伏在赵偃肩头低笑:“大王果然深谋远虑。”
只是此刻幸灾乐祸的两人却不知那些刺客都已死在了玄甲军剑下。
嬴政何等人物?赵偃那点心思,他岂会料想不到?那支玄甲军正是他暗中派去护送赵佾的。临行前,嬴政只交代了一句:“保赵佾平安归赵,其余人等,杀伐随意。”
正因得了这道令,玄甲军一路势如破竹,竟直杀到赵国边境。
玄甲军虽未亮明身份,但能安然归国,赵佾再愚钝也明白是嬴政在暗中相助。
这份人情,他暗自记在了心里。
当刺客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邯郸时,赵偃正与韩夫人把酒言欢。
“什么?!赵佾已到边境?!”赵偃怒摔酒卮,玉器碎裂之声惊得侍从纷纷跪伏。
韩夫人却不慌不忙,纤指轻抚赵偃肩头:“大王息怒,依臣妾看,定是嬴政从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