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从始至终,她都像个提线木偶,被他玩弄于股掌。
那些深夜里的温存,那些半推半就的亲昵,不过是他满足恶趣味的戏码。
她却还傻傻地以为,那些肌肤相亲间或许掺着半分真心。
“所以你说和你母亲有私情,全是骗我的?”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
“不然?谁会对自己的——”
“你无。耻!”娮娮猛地推搡过去,可这点力气不过让嬴政退了半寸,他蹙眉看她,眼中满是错愕。
娮娮气得脸颊绯。红,原来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是他排遣寂寞的玩物,是暖床解闷的工具。
被识破。身份后他仍与她亲近,她曾以为那是动情,如今看来不过是她自作多情。
是啊,他是扫六合的秦王,连王后之位都空置,怎么会对她这个冒牌货动真心?
“你从始至终都在耍我是不是?”
泪珠忽地大颗大颗砸落,滚过她颤。抖的面颊,嬴政望着那不断坠落的泪滴,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酸涩得厉害。
耍弄她吗?
他承认,最初确有几分戏谑。
可后来呢?他并不觉得。
殿内陷入一片凝滞的寂静,唯有娮娮急促的呼吸声在空荡的殿堂内回响,她仰着脸望向嬴政,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此刻盈满水光,眼尾泛着薄红。
嬴政亦在凝视着她,向来威严的帝王此刻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无措。
他想否认,可那些伤害确实出自他手,喉结滚动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见嬴政沉默,娮娮苍白的唇。瓣被咬出一道血痕,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每一滴泪都像是灼在心口的烙印,提醒着她那些可笑的真心。
她想起自己不顾一切冲进殿中的模样,怕荆轲伤他分毫,怕那柄淬毒的匕首刺进他的胸膛。
可她的赤诚换来什么?是猜忌,是戏弄,是青玉永远阖上的双眼。
那些温言软语,那些柔情蜜意,原来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多么可笑啊,她像个被牵线的傀儡,在他掌中跌跌撞撞地起舞。
他轻轻一拽,她便踉跄着靠近,他稍一松手,她便摔得遍体鳞伤。
他笑,她便以为那是温柔,他沉默,她便以为那是默许。
可原来,他只是在看戏,看她如何笨拙地捧出真心,如何天真地以为,那些若有似无的温存,会是属于她的。
她不过是他指尖的一枚棋子,被他随意拨弄,被他肆意欺辱,被他诱进一场荒唐的骗局里。
嬴政望着娮娮颤。抖的肩头,看着她将下。唇咬出血,少女眼中的委屈与恨意如此鲜明,竟让他心头泛起陌生的刺痛。
他从未向任何人解释过什么,可此刻,那些从未说出口的话语在喉间翻涌。
可为何偏偏对着这双泪眼,所有言辞都化作哽在胸口的钝痛?
在她又一次蓄满泪水的目光里,他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那眼神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剐着他的心,她哭得那样伤心,仿佛是他将这世间所有的苦楚都加诸在她身上。
“你走开!”
带着哭腔的喊声惊醒了嬴政的怔忡,娮娮用力推开他,衣袖拂过他的指尖,像抓不住的流云,他望着那道踉跄远去的纤弱背影,第一次尝到名为懊悔的滋味。
殿外,赵正勇疾步上前:“娮娮!”方才殿内的争执他听得真切,这孩子分明是故意扬声,为的就是保全他这个叔叔。
可当他伸手去拦时,只触到一片湿凉的泪痕,少女像只受伤的雀儿,用力挣脱他的手,转身便跑向宫门。
侍卫们探究的目光让赵正勇咽下呼唤,这时,嬴政从殿内走出,他的玄色衣袂在风中翻飞,却掩不住眉宇间那一丝从未有过的茫然。
“大王”赵正勇上前一步,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欲言又止。
嬴政的目光始终望向娮娮离去的方向,连余光都未分给赵正勇,他沉默片刻,声音沉沉对赵殷道:“派暗卫跟着,护她周全。”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别惊动她。”
日光穿过薄云,在他冷峻的侧脸投下浅淡的光影,他的侧脸线条紧绷,下颌微微抬起,仍是那个睥睨天下的君王模样。
只是垂下来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