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喝了太医开的药,可那药根本没一点效果,起初觉得血管内似有无数蚁虫在爬,渐渐地,那些看不见的蚁虫开始啮咬他的血肉……
他打滚,自残,甚至以头捶墙,那种令人煎熬的痛苦都没减少半分。
直到四更天,他才眯了一会儿,但外面传来的鸡鸣声又将他惊醒。
黎明的第一丝曙光从窗边照了进来,殿内昏暗又寂静。
“高廉……”皇帝喃喃地唤着高公公,发现含凉殿内空荡荡的,仅他一人。
他试着从龙榻上起身,但他实在是太虚弱了。
脚下一个踉跄,皇帝狼狈地从榻上摔了下去,在地上滚了半圈。
“吱呀”一声,含凉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灯笼的光辉也照了进来。
“高廉。”
皇帝又唤了一声,艰难地将视线从下而上地往上移,直到几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才知道来人不是高公公,而是礼亲王、镇南王以及顺王等一众宗室王亲。
“皇伯,皇叔!”
皇帝虚弱地喊着,对着他们伸出了一只手,“快扶朕起来!”
镇南王第一个动了,大步流星地走到了皇帝身边。
在见到皇帝前,他有很多话想问皇帝,想问是不是先帝对他的王妃下了药,想问为什么皇帝明明知道这一切却隐瞒了他与王妃这么多年……
没等他问,就见皇帝眼神游移地避开了视线,心虚之色藏也藏不住。
“我早该猜到的。”镇南王失望地闭了闭眼,“顾灏,你与先帝还真不愧是亲父子。”
三十年前的往事这一刻翻涌而来。
当年,他之所以会酒后与白氏滚在一起,便是先帝特意将他灌醉。先帝甚至还怕白氏怀不上,生怕他不纳白氏,令人将承珠丸送到了白氏手中……
今春四月,当镇南王发现儿媳许氏手里竟然有承珠丸时,就隐约推导出了一些真相。只是,先帝都死了十九年了,他也无法去质问一个死人,更没办法找死人算账!
镇南王心里似藏着一头狂暴的野兽在横冲直撞,在咆哮、悲鸣……
见镇南王一动不动,顺王犹豫了一下,叫上肃王一起合力将倒在地上的皇帝扶上了龙榻。
皇帝难受得连坐起来都做不到,只能挨着瓷枕平躺着。
礼亲王这时走了过来,清了清嗓子后,以宗令的身份说道:“皇上,以您的龙体是不可能再理朝政了,本王与首辅以及阁老们已经商议过了,不如先立储君,由太子暂代您处理朝政。”
“待来年元月,您再禅位太子,当个太上皇,安享晚年……”
礼亲王娓娓道来,根本就不是在询问皇帝的意思,而是在宣布一个既定的事实。
此刻正守在含凉殿外的高公公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唏嘘:果然。皇帝这次住进宜春园,怕是要住上一辈子了,再也别想回紫禁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