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峙声音坚定:“叔叔阿姨,你们对利思来说很重要,你们的心态也会影响着利思,咱们都振作起来,好好的。”
“好啊,好啊!”徐敏澜和利万成拍了拍祁峙的肩膀,让祁峙去病房看利思。
利思听到祁峙的话后了然,祁峙说没多久那一定是到了很久了,而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利思的目光落在祁峙身上,“你是不是都听到了,我现在很糗的。”
听到我哭的昏天黑地,听到我哭的狼狈不已。
听到我恨不得把所有的悲伤与不公全都哭出。
听到我想要将一切苦楚用眼泪宣泄。
“我看不到。”祁峙难得揭开自己的伤疤打趣,随后他更像是在安慰利思,“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后勇敢面对。”
“泪水不是懦弱,不是逃避,泪水也可以是倾诉。”
祁峙的声音落在利思耳朵里,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要喷薄而出,利思的话音带着止不住的哭腔:“怎么说的这么简单,不是这么简单的,你们不会知道的,没有人可以将痛苦感同身受。”
“也许可以。”
祁峙的嗓音淡淡的落在利思耳畔,像一束月光,淡淡的落在静谧的湖面,没有大的波折,可却成为了深邃黑夜中的一束光。
利思呆呆的愣住,怎么会呢?
这样的痛苦,她无法想象即使是像父母、或者祁峙一样亲密的人,也可以完全理解。
“我是因为一场车祸意外失明的。”祁峙的嗓音陷入平淡的回忆里,平静无澜的讲述着,讲述着仿佛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利思第一次听到祁峙谈起他的过去。
祁峙继续道:“那是我第一个本命年,已经在读初中了,记忆很深刻,不是两三岁没有记忆的孩子,所以我知道,看得见意味着什么,更知道,未来看不见又意味着什么。”
“当时的我陷入了一片黑暗里,找不到明天的出口,我把自己禁锢在牢笼里,不想和外界接触,不想和任何人接触,哪怕是家人。”
祁峙没有欺骗利思,他甚至用轻描淡写的描述方式讲出了他当时的苦痛。
而真相远比他说的更加痛苦,当时的他完全无法接受短暂的失明,而当他得知甚至未来永远无法恢复视力时,更是没有握住手里的玻璃杯,玻璃杯和地面碰撞,摔了个粉碎,而他看不到地面上的玻璃碎片到底在哪儿,没有办法完全避开,不小心踩到了碎玻璃,划破了脚掌。
这是他失明后的第一次受伤。
祁峙在护士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隐约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那就是,未来的他,会饱受这样的伤无数次——
什么样的伤呢,是那些常人本可以避开的,甚至不值得用力观察的细节造成的伤。
比如他看不到热水壶在哪,不小心被热水壶烫到;比如他看不到尖锐的桌角在哪,一个不留意将腿撞个淤青;比如走在马路上,他甚至连有没有人闯红灯都分辨不出,他无法确定能安全的适应外界的路况环境……
无数种平时见怪不怪的小事,在他现在的生活里对他的生命安全都有着巨大的影响。
他说服自己要接受,可是太难太难了。
他出院后仍然接受不了,他自己找寻了很多医学资料,因为眼睛的缘故,这些文献找起来、读起来会更不方便,然而他还是乐此不疲的找着,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到一丝光,可这些医学资料无疑不在验证着医生给他下的判词——
除非奇迹发生,否则恢复视力的概率几近为零。
他和外婆一起住,林奶奶为了他,把家里的尖锐的桌角边缘都包上了海绵防护套,碗也换成了塑料的,不止是碗,家里的玻璃制品能替换的都被替换掉了,甚至家里的布局也作了些许调整,调整的更宽更敞亮,让祁峙有尽可能大的活动空间,能方便他在家里走动。
可这些、一桩桩一件件,无疑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在告诉祁峙,你已经是永远看不见的人了。
他更加接受不了。
祁峙还记得,他有一次半夜有些饿,想要自己煮碗面。
再简单不过的事,可他怎么做也做不到。
不是做不好,是做不到。
他找不到厨房的锅碗瓢盆放在哪里,摸索不到开火的开关,好不容易找到了开关,又不知道应该如何把水倒进锅里,而不是倒在一边。
他半夜在厨房里折腾一通,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林奶奶上了年纪睡觉浅,看着他在厨房,问他:“小祁,你半夜不睡觉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