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慢慢透过寂静的夜晚,传入瑶华殿。瑶华殿里的人并没有太多反应,烛火忽明忽暗了一会儿,尽数暗淡了下去,只留着门口淡淡的一束。
似是特意给留给苏闻的。
苏闻自顾自弹了半宿,终于还是熬不住回了小院。
无事时,影子偶尔会陪着苏闻数茶叶,他嘴笨不会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一只信鸽自外面飞过来,落在小院的屋檐上,影子见状出去取了脚上的纸条,又将信鸽放飞了。
影子展开纸条道:“主人,太子那边近来有了动作。”
苏闻拨开一堆茶叶,低头浅笑:“就太子和方维那脑袋瓜子,能想出来什么好的应对之策。”
影子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坏,只是将纸条上的内容复述了一遍:“伢子说……太子私下去见了镇北侯的独女。”
苏闻挑茶叶的手突然顿住了,忽地抬眸露出脸上的愠色:“一群废物想出来的废物主意。”
南靖地处大陆的最南边,南面临海,并无外敌可御,但北面宽阔的内陆接壤,却外敌无数。
除了最大的北萧外,还有从北萧分裂出来的北黎、北魏等,而镇北侯镇的正是虎视眈眈的北魏国。
而镇北侯老来得女,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独女,现下也被留在京中将养着,曾经和长乐一起读过书。
太子想拿兵权想疯了!
影子不懂这里的弯弯绕绕,只等着苏闻示下。
“给我研磨。”苏闻走到桌前,折了一个一条,由于右手吃不上力,几个字写的并不漂亮。
写完了递给影子,道:“八百里加急,送到镇北侯手中。”
但愿镇北侯是个聪明的,或许还能保下一命。
皇帝有心不给太子兵权,自然会有无数的办法应对,最好的捷径莫过于去父留女。
想娶?随你娶!
但兵权,皇帝还是会牢牢握在手中。
影子拿着纸条却迟迟没有动身,脚下如长了钉子般,在原地欲言又止。
“还有事?”
“没……没事。”
苏闻手执毛笔,抬眸看向影子:“做事若不能尽心,便回罪人奴去吧。”
影子突然慌了,“不、不是,不是什么正经事,是六殿下他……”
苏闻神经紧绷了一瞬,便听影子道:“他、他要议亲了……”
手臂传来的剧痛,让苏闻不禁身子都为之一抖,毛笔从他的手上滑落,在纸上晕开了一片墨渍。
“主人……”影子轻轻叫他。
苏闻缓缓低头,看着桌子上脏污的一片,轻声道:“收了吧。”
见苏闻没有特别大的波动,影子反而替他打抱不平:“六殿下平日瞧着深情款款的,怎么就——”
“影子!”苏闻走回窗棂旁坐着,微微侧颜看着手上烂摊子的人道:“人贵在摆正自己的身份。”
影子任脑子再笨,也听懂了,立马闭口不言。
反倒是苏闻很有耐心解释道:“六殿下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就算现在没有正妃,将来也是要立皇后的。”
“就算现在没有子嗣,将来也是要有储君的,怎能因为一个奴才,止住脚步——”
苏闻的声音越说越小,到后来倚窗沿边慢慢阖上眼睛。
影子走到窗边,替他关上了窗户。
……
至于后来大皇子重掌兵权,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该头疼的是东宫那边。
若站在太子的角度,他是很想杀大皇子而后快的,但若站在一国储君的位置上,杀人却很不明智,北黎那块肥肉还要指望大皇子撕下一块肉来呢。
思来想去,便只能对宫里那位秦贵妃下手了。
但现在南靖皇帝清醒着,想要对他最得宠的妃子下手并没那么容易,况且如果贵妃突然暴毙,只怕会给手握兵权的大皇子一个“清君侧”的借口。
太子又开始有头疼的毛病了。
若是以前苏闻在,总还是会提一些有用的谋划,如今……
他抬眼看了看身边的方维,抓起果盘里的苹果就砸过去,方维木讷躲闪不及,顿时额头就红了。
姒琛瞧着他就是一股子无名火,吼道:“还愣着干嘛?给我去公主府把小先生请过来。”
方维跟了姒琛这么多年,自然一下会晤了“请”的含义,亲自去了公主府邸,恭恭敬敬地请人。
他到公主府的时候,苏闻刚数完茶叶,一把拾起来收回茶叶盒:“走吧。”
苏闻不愿意端着架子,他也不是诸葛先生,不必三顾茅庐,只简简单单换身衣服就随着方维出了门。
一如往昔,苏闻双膝着地行了个大礼:“奴给太子殿下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