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若知晓,在未来的某一日,会有人再度来到此处。
或是踏足,或是重回。
即便经历了这般大的变故,男人仍一身劲装,身形笔挺地立在军帐口。
“属下不便冒犯,便不随卫姑娘进去了。”
卫嫱迟疑了一瞬,片刻,于心底疑问的驱使之下,一伸手,掀帘而入。
只一眼,卫嫱立马怔住。
不为旁的,只因此时此刻,这身前。
于李彻的军帐里,四面竟挂满了她的画像!
一幅一幅。
一卷一卷。
卫嫱忽然想起来,便就在先前,李彻笑着同她说自己的军帐里藏有许多秘密。
待她再追问对方藏了些什么时。
对方只勾勾唇,神秘莫测地同她道:
“他们啊,都是我的宝贝。”
画像中的女子,或阖眸小憩,或捧书慢阅,或踏春赏风景。
少女眉目美艳,神采飞扬。
不由引得卫嫱一阵痴愣。
她伸出右手,掌心轻覆于卷轴之上。
画卷上的墨迹早已干涸,此时望着,竟还有几分年代感。
卫嫱怔怔地想——这画卷中的女子,竟是她么?
从前自己,竟是这般么?
这究竟是她从前的模样,还是李彻眼里她的模样。
她分不清了。
画上少女笑容明媚灿烂,神采飞扬。
眉眼中尽是荡漾的春色,明亮,娇艳,欢快。
令人心驰神往。
春风停在少女裙角,树上梨花簌簌而落,纯白得仿若一片片雪。
坠在少女衣肩处。
覆盖在她的鸦睫。
莫名的,卫嫱的一颗心也随之翕然一颤。
她垂眸,忽然有些不大敢去看那些画了。
帐内燃着昏暗的灯,将墙上悬挂的每一幅画都照得真切。卫嫱目光掠过那些画卷,忽然于角落处的书桌上,看见一本保存完好的手札。
手札之上,蒙着一块薄薄的布,用来防灰防尘。
她心有疑惑,想要翻开。
可手指落至扉页时,却又莫名害怕起来。
指尖清白,灯色烟煴着,落在其上轻轻打着颤。
翻开一页页。
其上虽未落有她的名字,却处处写满了她的痕迹。
“今日天凉,咳疾复发。遂熬制一碗冰糖雪梨,略甜。”
“今日大雪,天气愈凉。满树银白,犹若梨花缀枝。”
“今日天晴,日渐回暖。不知盛京如何,可还严寒。”
忽然间,她的目光忽然凝在其上一出——
“今日噩梦,梦回盛京……黄粱方醒,心中怅然。一枕槐安,我不知是该恨她,还是该爱她。”
于这一句的正下方,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添上去了一句话。
以极不显眼的一行小字,而笔迹明显比之前成熟许多。
仿若一声低低的喟叹:
——“原来我只是恨她不够爱我。”